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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納涼

  • 青瓷灼
  • 蔣雪涵
  • 2856字
  • 2025-05-26 17:17:51

小滿后的夜風裹著新麥香,顧承在葡萄架下支了竹榻。井水湃過的西瓜裂開胭脂紅的瓤,我蜷在他腿邊吐籽兒,黑籽兒在青石板上滾成星斗。他搖著蒲扇趕蚊蟲,腕骨磕在竹榻邊的陶罐上,驚醒了罐里養的螢火蟲。

“你聽。“他忽然捏住我搗亂的腳踝,“第七聲蟋蟀叫后,東南角的瓦當會墜露水。“話音未落,涼津津的水珠果然砸在陶罐沿,濺起幾點流螢。

我翻身去夠井繩吊著的酸梅湯,腰鏈上的銀鈴驚起梁間乳燕。顧承的蒲扇忽然失了準頭,扇骨輕掃過我后頸,將挽發的木簪挑落半截。青絲瀉在竹席的經緯間,他拾簪的動作頓住,指尖順著發絲游走,像撫弄窯變時最珍貴的釉流。

“上回摔碎的玉壺春瓶,“他忽然咬住我耳垂廝磨,“該賠我綹裂處的金繕。“夜露沾濕的麻布衫緊貼著脊背,葡萄葉影在他鎖骨處晃成秘戲圖的紋樣。

更漏滴到三更時,我們摸黑去摘后院的夜香花。顧承的草鞋踩碎月光,我攀著他肩頭夠花枝,腕間的銀鈴纏住他束發的青綢。夜風忽起,滿架白花紛揚如雪,他忽然托住我后腰,就著跌落的姿勢滾進麥秸垛。

“第八十七朵。“他自花堆里拈起朵半開的,簪在我散亂的鬢角,“比釉上彩的纏枝蓮鮮活。“麥芒刺癢間,他的掌心貼著我后腰的胎記,體溫透過夏衫烙出并蒂蓮的輪廓。

晨霧未散,灶間已飄起夜香花粥的甜香。顧承蹲在井臺邊濯洗沾露的瓷碗,后頸還留著麥秸劃出的紅痕。我故意將花汁抹在賬本上,他佯裝惱火,卻用筆桿蘸汁在我腕間畫了枝并蒂蓮:“這般糟蹋,罰你晌午磨三斗新麥。“

蟬聲最盛時,我們躲在穿堂風過處打雙陸。顧承的棋子總故意落在險處,看我皺眉思索便偷飲我盞中的涼茶。棋枰上的桐油映著兩人交疊的影,他的赤足在桌下勾我褪在磚地上的繡鞋,將青磚暖成窯爐里的素胚。

“該收官了。“他突然推亂棋局,汗津津的掌心覆住我眼睫,“這局輸的,要賠我件汗巾子。“晾在竹竿上的素帕隨風輕晃,帕角繡歪的并蒂蓮浸著昨夜的夜香花汁,在烈日下蒸騰出曖昧的甜。

暮色染紅晾曬的藍印花布時,顧承在葡萄架下煨荷葉飯。我抱來新漬的糖蒜,被他逮住偷吃,唇齒間的辛辣混著荷香,在晚風里釀成三伏天的酒。他忽然咬斷我系糖蒜的麻繩,琉璃罐墜地的脆響驚散歸巢的雀。

“碎碎平安。“他含著糖蒜吻來,將咸澀的汗與甜辣的汁渡作纏枝蓮的釉色。螢火蟲自陶罐里逃逸,在將合未合的暮色里點起星燈。我們交握的指縫漏下幾粒新麥,在青石板上悄悄發了芽。

暮色將葡萄葉染成黛紫時,顧承捏著竹鑷子給螢火蟲添些濕潤的蕨草。我伏在竹榻上翻《陶庵夢憶》,書頁間忽然落下一朵壓干的夜香花,被他拾去簪在陶罐沿:“去年七夕收的,倒比新摘的多了分窯變的溫潤。“

井臺邊湃著的涼面在暮色里泛著琥珀光,他忽然將冰鎮的梅子汁抹在我后頸。涼意驚得書卷跌落,青石板上洇開的水漬像極了少時打翻的釉料桶。顧承趁機將我困在竹榻角落,蒲扇柄挑起垂落的發絲:“這般怕涼,昨夜是誰嚷著要睡竹席?“

蚊香的青煙裊娜如紗,我們交疊的倒影在漸暗的天色里融成青花釉色。他銜走我唇角的涼面芝麻,舌尖卷著花椒的麻在齒間化開:“比景德鎮的影青釉還勾人。“晚風忽起,葡萄架篩落的碎銀月光里,他腕間的紅繩纏住了我腰鏈的銀鈴。

三更梆子響時,我們摸黑去摘后墻的佛手柑。顧承的草鞋碾碎露水,我攀著他肩頭夠果子,腕間的銀鈴纏住他束發的青綢。夜風卷著前院晾曬的藍印花布撲來,我們跌坐在松軟的麥秸堆里,佛手柑的清苦混著他衣襟的枙子香,釀成仲夏夜的秘藥。

“第八個果蒂。“他自指縫漏下的月光里數著紋路,“該刻對鴛鴦蓋罐。“麥秸的細芒刺入衣料,在肌膚上烙出纏枝蓮的癢。我咬開佛手柑的尖角,汁水濺在他心口,將那道月牙疤浸得晶亮如釉。

晨霧漫過晾曬的豆腐簾時,顧承在灶間熬佛手蜜餞。糖絲在陶勺間拉出琥珀色的弦,他忽然蘸了熱糖漿點在我虎口:“嘗嘗,可比柴窯煨的焦糖紅薯。“我縮手不及,糖珠墜在青花碗底,晃出并蒂蓮的漣漪。

蟬聲最毒的正午,我們躲在穿堂風過處打雙陸。顧承的棋子總故意落在險處,看我蹙眉便偷飲我盞中的薄荷水。棋盤映著瓦當漏下的光斑,他的赤足在桌下勾我褪在磚地上的木屐,將青磚暖成窯爐里的素胚。

“該收官了。“他突然推亂琉璃棋子,汗津津的掌心覆住我眼睫,“輸家要賠對纏枝蓮碗。“晾在竹匾里的佛手蜜餞沁出糖霜,在棋枰上悄悄拼出“兩心同釉“的殘局。

暮色熔金時,顧承在葡萄架下煨荷葉飯。我抱著新漬的糖蒜撞進他懷里,陶罐里逃逸的螢火蟲點亮他眸中的暮色。他忽然咬斷我系罐的麻繩,任琉璃罐墜地迸出星子般的碎光,糖蒜的辛辣混著荷葉清香,在唇齒間燒成祭紅釉的火。

更漏滴盡時,我們窩在麥秸堆里數銀河。顧承的指尖在我脊背摹寫《陶說》殘章,忽然含住我耳垂低笑:“這道胎記的裂紋......“夜風卷起晾曬的藍印花布,將情話裹進釉料未干的陶胚里。螢火蟲棲在破碎的琉璃罐沿,將夏夜煅燒成不熄的窯火。

暮色將葡萄藤染成琥珀色時,顧承蹲在青石井臺邊剖蓮子。銀刀劃過蓮蓬的脆響驚起梁間乳燕,我赤著腳去夠晾在竹匾里的糖霜梅子,卻被他反手塞了顆冰鎮的蓮心:“貪嘴的毛病倒比兒時更甚。“

井水湃著的涼面在暮風里散著麥香,他忽然將麻油瓶舉過頭頂,金黃的油線在琉璃盞中劃出弦月。我佯裝去搶,卻被他圈在臂彎里,鼻尖蹭上他襟前沾的蓮子清苦:“這油該淋在胎記上,才襯得起蘇麻離青的釉色。“

蚊香燃盡的青灰堆成小山,我們并躺在竹榻上數瓦當墜露。顧承的蒲扇柄忽輕忽重地叩著榻沿,節奏恰似少時窯工夯土的號子。我翻身將滾燙的耳垂貼在他沁涼的腕間,聽他胸腔震出低笑:“這般怕熱,晨起是誰搶了薄毯?“

夜半忽雨,我們抱著笸籮搶收曬場的筍干。顧承的蓑衣裹住兩人,斗笠沿滴落的雨簾里,他忽然銜走我唇角的筍屑:“咸了些,明日該少抹些醬。“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滑進我衣領,激得脊背竄起細密的顫,卻被他掌心貼著后腰焐成溫軟的霧。

五更梆子敲過,灶膛里煨著的綠豆粥咕嘟冒泡。顧承倚著柴堆打盹,蒲扇從松弛的指間滑落,驚醒了蜷在灰堆里的花貓。我蘸著灶灰在他鼻梁畫了道貓須,卻被他迷糊間拽進懷里,后腦勺磕在晾胚的竹架上,震落滿架陳年的釉料香。

晨光漫過晾曬的藍印花布時,我們窩在麥秸垛里剝新收的毛豆。顧承的草鞋沾著露水,腳踝處被螞蚱咬的紅痕像極了釉上彩的朱砂點。我掐了片薄荷葉替他敷上,卻被他擒住手腕,將清涼的汁液抹在耳后:“這兒昨夜叫蚊子叮了個北斗。“

蟬聲攀上老槐樹的最高枝時,顧承在葡萄架下教習顏體。我佯裝研墨,卻將朱砂混進松煙,在宣紙上洇出晚霞般的暈痕。他捉住我搗亂的手,筆鋒忽轉,在暈痕間勾出對戲水的鴛鴦:“這般天賦,該去燒釉上彩。“

暮色熔金時分,我們踩著滾燙的青石板去送阿婆涼糕。顧承拎著的竹籃里,綠豆糕擺成七星陣,卻在我偷拿第三塊時亂了陣腳。他屈指彈我額角,碎糕屑落在前襟,被晚風卷成紛揚的雪。

是夜螢火最盛,顧承在陶罐底鋪了層濕潤的苔蘚。我趴在竹榻上看流螢明滅,忽覺耳垂微癢——他正將朵夜香花別在鬢角:“比前朝宮娥的步搖更襯你。“花影在月白衫子上游移,恍若窯變時釉色流淌的痕。

更漏滴盡時,我們并頭躺在浸透月色的竹席上。顧承的指尖在我掌心摹寫《青花志》殘章,忽然扣緊十指低笑:“這道掌紋的走勢......“夜風卷起案頭未干的宣紙,將未盡的情話裹進釉香彌漫的夏夜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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