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了黃昏，太陽落到了西邊，把商品和人的身影照得細長。

其中有一處地方人影密集，聲音吵鬧，吸引了伊德加的目光。

“哎呦你這人怎么這么壞！”

一名戴著帽子、身著呢絨大衣的商人在大聲罵人。

領民們圍在商人的攤子邊上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吵些什么，商人則氣得面紅耳赤。

“是誰在少爺面前鼓噪生事啊，站出來！”

喬弗里沖進人群里，用尖銳的聲線向領民問話。

領民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頓時停止說閑話，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喬弗里。

喬弗里非常享受這種目光的照耀，領民對自己的畏懼就像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那樣的溫暖。

“呸，狗腿子。”

人群中有人看不慣喬弗里的作風，心里暗罵了一聲。

喬弗里平時在少爺面前沒少阿諛奉承，而在領民面前儼然就是一副奴隸主的態度，狗腿子莫過于此。

“不過是區區一個維蘭，抱上領主家的大腿就以為能為所欲為了？”

“等老爺回來有你好果汁吃！”

領民們紛紛在心底里暗罵喬弗里。

而喬弗里已經當了一年的狗腿子，自然格外擅長讀氣氛，尤其是領民聚在一起的時候形成的集體的情緒。

這種情緒處理不好很容易就炸了，要是哪個心術不正的家伙振臂一呼，領民可能抄起農具就敢攻擊騎士堡。

“誰在陰陽怪氣老爺，回答我！”

喬弗里故意歪曲話題，把領民聚在一起的行為解讀為對老爺不敬。

這下真沒人敢說話了，有些人心虛的流下了冷汗，自己剛剛還真說過老爺壞話。

塞維恩老爺的手段，領民大部分人都領受過了，領受過的人，絕不會想領受第二次。

“嗯？你回答我！”喬弗里指著站在最前面的農民的腦袋。

帶頭的農民不敢直視喬弗里，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你們這些說老爺閑話的狗，回答我！Look at my eyes！Tell me why？”

“沒有老爺去帶兵打仗，你們能在這里安心種田嗎？”

“沒有少爺去招攬商人，集市能開在你們家門口嗎？”

“說話！”

伊德加站在陰暗處，情不自禁的想為喬弗里鼓掌，用三兩句話就鎮住了領民，自己沒白提拔他。

伊德加當領主這么久，深知這些領民的習性，愛湊熱鬧、愛傳謠言、聽風就是雨，所以聚在一起就容易被人鼓動生事。

不把這群湊熱鬧的這部分人趕走，是沒法解決真正問題的。

喬弗里非常聰明，沖進去的時候就預料到領民的情緒可能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于是抬出了父親來壓領民一頭。

同時，也恰當的點出了伊德加對領地的貢獻，表明自己的忠心。

作為狗腿子，他很清楚自己的權力來源在哪里。

雖然老爺不太喜歡喬弗里，但是喬弗里只要抱緊伊德加的大腿，地位就不會動搖。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都給我滾回去！”

喬弗里一錘定音，讓領民就地解散。

領民聽罷一哄而散，跑回了自己家里。

但是領頭的農民還呆在這里，一動也不動。

“你這家伙傻了嗎，還想惹少爺生氣？”

喬弗里很不悅，這人是打算跟自己杠上嗎？

“不，喬弗里先生，我有事想向少爺申訴。”

農民倔強地表達自己的訴求，盡管他雙腿一直在發抖。

“讓我來看看什么事。”

伊德加心想問題的正主終于出現了，于是從陰暗處出現，走到農民和商人的中間。

“少爺，這家伙偷了我們家的大麥，諾，還大搖大擺的放在木箱里。”

農民指了一下木箱里面放著的麥粒，看起來色彩飽滿，確實像剛脫殼出來的。

“你不要胡說八道，這是我釀酒時剩下的麥粒，我的船員可以作證。”商人理直氣壯地否定了農民的說法.

伊德加示意喬弗里去把船員帶過來，喬弗里離開了一會后帶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船員。

船員身上有濃厚的酒味，跟衣服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讓在場所有人都皺了皺眉頭。

“這箱小麥粒是從哪來的？”

喬弗里一邊問一邊拍了拍船員的腦袋，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回答問題。

“嗯，誰啊？哦，這確實是這位先生的麥粒啊。”

農民抓住船員話里一處細微的問題，向船員問道：

“這位先生？他不是你的船長嗎？”

“呃，是的。這位先生的船好像停靠在海邊，內內河水深不夠，河道也不寬，大海船進不來。”

船員含含糊糊的解釋著兩人的關系。

“那這一大箱麥粒是從他船上搬下來的嗎？”

“是喔。”

“這么一大箱小麥粒他能自己搬下來？他沒有其他船員？”

“沒有喔，就他一個人，呃，他當時是用小啤酒桶裝的，所以他能拿得動，大概吧。”

“喬弗里！維持秩序！”

這下伊德加也察覺到異常了，立刻朝喬弗里喊話，喬弗里點頭示意自己知道該怎么做了，轉身就把商人控制住。

“你這無禮的賤奴！”

商人轉瞬之間就忘記了喬弗里幫他解圍的善舉，反而惡毒地咒罵著喬弗里。

但是喬弗里不為所動，強壯的臂膀牢牢著把商人按在地上不能動彈。

伊德加和農民來到碼頭的處，登上了商人乘坐的船，看到船上確實有幾個小啤酒桶。

農民清點了一下，總共有5個小啤酒桶，其中4個裝滿了優質的麥芽酒。

另外一個則沒有裝酒，只有在底部開裂的縫隙中夾雜著幾粒發黑的麥粒，而兩側的縫隙中卻沒有夾雜麥粒。

船上還有一些袋子，但是里面也沒裝什么東西。

伊德加和農民相視一笑，看來兩人都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回到集市現場，按住商人的不再是喬弗里，而是聞訊趕到的兩名老衛兵。

他們年紀太大了，經不起長途奔波，所以塞維恩沒有帶他們去打仗，而是讓他們留下來保護伊德加。

農民直奔那箱麥粒，撥開表面上的麥粒，露出了底下略有發黑的麥粒，顯然這是兩個批次的麥粒。

農民大喜過望，朝伊德加喊道：

“大人，這該死的家伙果然是小偷，不舍得丟掉發黑的麥粒，結果弄巧成拙！”

伊德加沒有理會農民，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商人隨身攜帶的錢包上。

這錢包一提起來就感覺重量不一般，打開一看了，里面有大量的佛蘭德斯和英格蘭的硬幣，大概價值3英鎊。

“帶下去，我要知道這家伙是什么底細。”

伊德加覺得這個商人恐怕是逃亡的強盜海賊之流，否則不會只帶酒和錢而不帶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