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瑞克修士，您往里邊請。”

喬弗里展現了驚人的專業性，在伊德加還在外面拉扯的時候，就把昨天還布滿灰塵的領主大廳打掃干凈了。

理論上這件事是該由女仆來做，但是現在不是沒有嘛，而且喬弗里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

森瑞克坐在客席上，嘗了一口喬弗里拿出來的超低劣小麥酒。

發苦，還有渣。

長痛不如短痛，森瑞克將低劣麥芽酒一飲而盡。

“感謝您的熱情招待。”

森瑞克繃住了臉，盡力咽下這糟糕的液體。

伊德加有些慚愧，家里確實就這點家底了，但是一碼歸一碼，事還是要認真談。

這個森瑞克不知道從哪里探聽到自己要造紙的消息，伊德加決定率先發動攻勢。

“我這里沒有什么智慧，你是聽了哪里的傳言？”

“當然是商人的傳言，商人都說您有炙手可熱的生意。”

商人的傳言也信？伊德加心底里對森瑞克的評價低了一分。

“集市里的商人？還是哪里的商人？我手里現在沒有賺錢的生意。”

“也就是未來會有賺錢的生意？”

森瑞克兩眼放光，握緊了拳頭，臉上盡是期待之色。

一聽到賺錢就上頭？伊德加現在覺得森瑞克表現得實在是太業余了，這樣談生意可是要吃大虧的。

不過站在伊德加的立場上，跟水平低的對手談生意能爭取到更多的好處，所以伊德加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未來誰說得準呢。”

伊德加繼續跟森瑞克打太極，不接森瑞克的話茬。

對于這種商業菜鳥，就得釣著他。

“我愿意投資未來！”

森瑞克仿佛像是抓住了什么財富密碼一般，突然站起來握住了伊德加的右手。

“我們修道院愿意投資大人的紡織坊！”

哈哈，忍不住交底了吧。

可憐的森瑞克，連聽到的傳言也是錯的，估計是哪個故作神秘的商人賣假信息騙錢。

伊德加現在爽翻天了，也找回了一點自信，果然這才是普通人應有的水平，不可能每次都遇到像馬西尼薩和弗蘭克這種狡猾的對手。

但是這人真的好麻煩啊，怎么這么自來熟，伊德加心想自己好像也不是老好人的人設吧。

森瑞克看到伊德加厭煩的神態，腦子也冷靜下來了，自己確實太過激動了。

于是回到座位上，繼續說道：

“大人，我們修道院居住的人不少，衣服的需求量很大，雖然開墾的土地多，但是卻沒有多余的人手來把亞麻加工成布料。”

“我們院長一直在尋找可以幫忙加工布料的人，經人推薦就找到您這里來了。”

原來只是個馬仔，白高興一場。

伊德加看森瑞克認真的神情，這話應該是真的。

當然，在生意場上，說謊幾乎是本能反應，所以伊德加也不會完全相信他。

“所以推薦人是誰。”

“一個叫弗蘭克的人，據說他跟院長很熟。”

弗蘭克，又是這個名字。

這弗蘭克到底是什么來歷，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

雖然沒有猜中真正用途，但是造紙的前置工藝跟紡織是有些重合的，猜中一半也是很可怕了。

不過，也許將錯就錯，也是一個機會？

伊德加正愁怎么掩蓋造紙坊的消息，森瑞克倒是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好思路。

不如把造紙坊偽造成紡織坊，然后聲稱自己的紙張都是從外國進口的。

這樣不僅可以炒高紙張的單價，還能遮掩一下自己的造紙大業。

也不用藏太久，只要能借助壟斷貿易賺個一兩年，應該就能還清大部分欠款了。

“嗯，如果是弗蘭克的話，那我確實需要考慮一下。”

“真的嗎？太好了！”森瑞克又飄了。

“在此之前，”伊德加打斷了森瑞克的話，“讓弗蘭克親自來找我談。”

“這......”森瑞克顯得有點為難，“弗蘭克來修道院基本上只跟院長談話，我們這些修士都沒機會跟他說上話。”

伊德加有點厭煩了，森瑞克水平實在太差，很明顯就是修道院長派來探路的馬仔。

就算真的要在這里當場敲定合同，森瑞克怕不是也沒有簽字權。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到弗蘭克，我只要他親自來跟我談，否則，我不會考慮讓你們修道院加入我的生意。”

“喬弗里，送一下我們的修士先生。”

伊德加目送著森瑞克離開，心里還是想著弗蘭克的事，不過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他怎么探聽到的消息，只能當面問他了。

“少爺，木匠來修房頂了。”

喬弗里去而復返，帶著一臉歉意的木匠來到領主大廳。

“沒有修好房頂，造成家具損壞；工作態度散漫，拒不履行義務，共罰款7便士。”

今天的伊德加不裝老好人了，工作態度差就得狠狠得罰。

“少爺，這次是木料的問題，真不是我的錯啊。”木匠還在試圖辯解。

“識別材料的好壞，告知領主可能的風險，也是你的職責。”

伊德加狠狠地盯著木匠。

“如果老爺回來，就不是罰款這么簡單了。”

伊德加做出了用皮鞭抽打的手勢，木匠嚇的一哆嗦，不敢回話了。

對塞維恩來說，領民服從領主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服從的都被他抽皮鞭了。

況且在根據英格蘭地區的習慣，領民每周都要義務為領主干一兩天活，哪怕他是自由民。

“去修房頂吧。”伊德加擺了擺手，木匠垂頭喪氣地去干活了。

作為一個21世紀的人，伊德加實在是不想用抽皮鞭這種方法來控制領民，罰款就是他能忍受的極限了，當然犯罪行為除外。

但是如果不用暴力恐嚇的話，領民又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

說到底還是因為現在英格蘭沒有完善的法律體系，無論是城市還是村莊都依賴著五花八門的習慣法治理領地。

有的習慣法確實是領民之間或者領民與領主之間相互協調產生的平等的規矩，但更多時候習慣法則成為了領主壓迫領民的產物，尤其是在村莊和莊園。

這些地方的勞動者主要是自由農和維蘭，人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農田上度過的，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習慣”這種東西，講道理根本講不過領主豢養的管事。

另一方面講，每個領民理解的習慣也必定有所不同，導致同一個習慣可能有不同的解讀。

站在領主的立場上，習慣法有時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很多古老的習慣極其繁雜，在處理領民之間的矛盾的時候很難做出公正的判決。

而頒布法令會被視為對領民的壓迫，因為領民認為這是領主單方面侵犯自己的自由。

當然伊德加還沒有好的契機來解決這件事，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是盡量避免亂用習慣法。

“少爺，剛剛那是最后的麥芽酒了。”指示完木匠，喬弗里回到領主大廳匯報。

“家里還有什么可以拿來招待的嗎？”

“什么都沒有了。”喬弗里苦著臉回答。

唉，沒見錢進賬，反而花錢不斷。

“走吧，去集市買點酒吧。”

“遵命，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