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完賬目后，喬弗里和韋爾德讓全體領民來教堂后面的空地上參與收稅大會。

這個會議的名字一聽就很掃興，可是領民們不得不來參加，畢竟如果漏聽了一些信息，很可能導致自己不知不覺被多收稅了。

“領地里的常態稅目已經收齊，接下來是收取非常態稅目。”

喬弗里站在一個木板車上，朝領民們宣布消息。

這是領民最緊張的時刻，像塔利稅這種東西有時候向全領地收2鎊，有時候高達10鎊，非常隨機。

一旦不幸地遇到高塔利稅，自己完全有可能破產。

“今年的塔利稅以另一種形式征收，大人將征收總額5鎊的塔利稅，但是全部以建設莊園的形式征收。”

領民們議論紛紛，不知道伊德加要整什么花樣。

“喬弗里管事，您是不是說要把塔利稅轉變成對伊德加大人的勞役啊？”

希爾達今天也是身先士卒，喊出了全體領民的心聲。

“是啊。”

“這不就是原本勞役的加長版嗎？”

“折算成勞役肯定會被要求多干活！”

領民們議論紛紛，原本在領地里就要承擔一定的勞役了，例如木匠需要免費為騎士堡修繕，石匠要定期為領主免費維護工具。

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領主發布一些奇奇怪怪的命令，無一例外最終都是要為他自己斂財。

這一次怕不是又是為了攤派勞役而耍的花招！

“希爾達，你說得不對，這是對在建設整個莊園，對所有人都有利！”喬弗里立刻反駁了希爾達的話。

“可是莊園不就是領主的所有物嗎？”希爾達也立刻拋出了自己的觀點。

“即使如此，莊園環境變好，住在莊園里的任何人都能享受到好處。”

“那不是還是給領主打工嗎！”

喬弗里被希爾達懟得啞口無言，好像還真是這樣。

其實這樣的觀點不在少數，中世紀缺少“公共空間”的意識，領主基本上把能收稅的東西全部都收稅了。

領民們也認為世界上的東西要么就是自己的，要么就是貴族、教會的，三者的利益是絕對沖突的。

但是伊德加試圖推廣一種公共空間的理念，并由此建立一套屬于莊園的獨特秩序，緩和內部矛盾。

當然，喬弗里是不太懂這一套的，他仍然認為領主和領民就是收稅和被收稅的關系，兩者之間不存在共同利益。

但是伊德加知道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在尋求建立自由城市，他們向國王索要特許狀，建立起城市的制度，吸納移民，而做到這一切就需要共同利益作為紐帶。

如果德賽萬莊園要進一步發展，吸納移民，就必須要建立起共同的歸屬感。

否則的話領主和領民天天在算計對方，城市是很難建起來的，移民也很難留住。

“喬弗里，你下來吧，我跟大家說幾句，大家就明白了。”

喬弗里看上去有些羞愧，畢竟自己沒有辦好事情，灰溜溜地下來了。

“我是代理領主伊德加，大家聽我說幾句。”

伊德加這是第一次公開向領民演講，在這個時代對領民演講的領主恐怕很少，所以領民們對這個住在騎士堡的少年充滿好奇。

“長期以來，德賽萬莊園的所有人都在各行其是，散漫的生活，但從現在開始不能再這樣了！”

“我們共同出生在這片土地上，與沼澤和森林為伴，我們的祖先排干沼澤，砍伐森林，并給予入侵的外敵迎頭重擊，才建立起這樣一座莊園。”

“可是我們現在卻失去了團結的美德，領民視莊頭、管事為豺狼惡犬，莊頭、管事視領民為刁民，甚至時刻在擔心周邊的鄰居對自己不利。”

“想一想佛朗索瓦神父自私自利的丑態吧，如果大家都生活在這種勾心斗角的環境中，那么人人都是佛朗索瓦神父！”

伊德加的話讓領民們議論紛紛，有些人深有體會，但是也有一些人不以為然。

“大人，您總說共同利益和團結，可是這共同利益里面沒有我們的利益，而我們也不是團結的對象啊。”

希爾達也是壯起膽子，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問題的核心。

“好問題，在過去確實是這樣，但從現在開始不再是是這樣了！”

伊德加沒有回避希爾達的話，繼續說道：

“也許過去大家認為互相猜忌和以鄰為壑是合理的事情，但是從現在開始，請放棄這樣落伍的、陳舊的、庸俗的看法，而是追求更新潮、更有生命力、更有期待感的生活！”

“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塔利稅轉化為勞役，勞役的成果由所有成員共享，任何人不能通過勞役來為自己牟利！”

“大人，這不會是......”

希爾達大概知道伊德加要干什么了，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真有領主愿意這么做。

“通過塔利稅勞役修建的道路，免通行費！”

“通過塔利稅勞役修筑的磨坊，免使用費！”

“通過塔利稅勞役修筑的水井，免使用費！”

伊德加的話一落下，全場立刻就爆發了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森林里的鳥都被嚇得飛向天空。

“喬弗里，把我的話刻在石碑上，讓所有人都知道！”

聽到這樣的話，場上又爆發了一陣歡呼聲。

其中有一個領民把自己的帽子丟到天上去，而其他領民也學著他這樣做，結果天空中飛舞著各式各樣的物品。

等到他們尋找自己的物品的時候，發現不少人找不到自己的物品，反而是撿到了別人的物品。

于是哈哈一笑，說今天是共同利益之日，物品就送給對方了。

這樣狂熱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太陽下山，領民回到家里仍然十分興奮。

而伊德加此時卻十分疲憊。

伊德加躺在床上，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原本自己只是想按照喬弗里的方法，把塔利稅轉化為勞役，但是沒想到領民們不吃這一套。

伊德加突然覺得如果總是按這種方式來經營領地的話，那么永遠就是領主和領民的零和博弈。

雙方總想著從對方的盤子里割一塊蛋糕放在自己的盤子里，這樣一來自己建設領地、減少稅款的努力只會被視為領民戰勝領主的成果。

如果想要建設一座偉大的城市，勢必要跟各方合作，如果大家沒有共同利益的話，即使住在一座城市里也會雞飛蛋打。

一想到這里，伊德加就忍不住上去說了一通大話，連稿子都沒有準備。

沒想到領民的反響格外熱烈，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可以說是完全把領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

“咚咚咚......”伊德加的房間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吧喬弗里。”伊德加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就猜到了是喬弗里。

喬弗里走進房間，向伊德加說道：

“大人，希爾達說她代表領民來跟您談公共項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