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山縣城的集市上。

朱懷墨搖著折扇，慢悠悠地踱到那算卦攤前。攤子簡陋得很，就一張褪了漆的方桌，鋪著塊洗得發白的藍布，上面擺著個龜殼和幾枚銅錢。

“先生給算一卦？”朱懷墨故作隨意地問道，眼睛卻暗中打量著這個瘦削的算卦人。

算卦先生抬頭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擺弄著銅錢：“這位爺想算什么？財運？姻緣？還是……前程？”

朱懷墨故作愁苦地嘆了口氣：“唉，這年頭日子難過啊。在下是個落第秀才，想問問何時能轉運。”

那算卦先生裝模作樣，用龜殼和銅錢行了六合之數，故作高深道：“您這是英雄命，可惜如今是虎落平陽，眼前正有一道生死關要過啊！”

朱懷墨故作驚訝：“哦？不知是什么關？還請先生明示。”

算卦先生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此關非同小可！若是過得去，日后必定飛黃騰達，若是過不去……”

他故意頓了頓，一拍桌子：“只怕性命堪憂啊！”

朱懷墨被驚得一哆嗦，連忙拱手：“先生既已看出，還望指點迷津！”

算卦先生卻連連擺手：“難啊難啊！這等大劫，老朽道行淺薄，實在無能為力。”

朱懷墨立即從袖中掏出一袋子錢，啪地拍在桌上：“先生若能相助，銀錢不是問題！”

算卦先生眼睛一亮，隨即又故作高深：“罷了罷了，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他湊近低聲道，“老朽雖幫不上忙，但有人能助你渡劫。”

朱懷墨急切問道：“是誰？還請先生引薦！”

算卦先生左右張望，確認無人注意后，神秘兮兮地吐出八個字：“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朱懷墨心頭一跳，面上卻裝出茫然：“先生這是……”

那算卦先生繼續道：“你這劫數，只有無生老母座下的護法尊者才能化解啊！”

他神秘兮兮地湊近朱懷墨，“老朽看你是個明白人，不妨告訴你，彭祖山下廢棄的河神廟里就有化解之法。”

朱懷墨裝作恍然大悟又害怕的樣子：“先生是說……可那地方荒廢多年，聽說鬧鬼啊！”

他面露難色，“要不，先生好人做到底，帶我去一趟？我這人膽子小，實在不敢獨自前往。”

算卦先生捋著胡子，故作猶豫：“這，不合規矩啊。”

朱懷墨趕緊又摸出一些銅板來，塞過去：“先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算卦先生終于點頭：“也罷！看在你誠心的份上，老朽就破例帶你走一遭。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到了那兒你可得守規矩，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

朱懷墨連連點頭：“好好好，先生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天色不早了，咱們這就動身？”

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朝遠處茶攤上的顧云威比了個手勢。顧云威正假裝喝茶，見狀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將茶碗往桌上一放，銅錢叮當一聲落在桌上。

算卦先生收拾好攤子，帶著朱懷墨往城外走。兩人七拐八繞，專挑僻靜小巷走。走到一處無人巷口時，顧云威突然從墻角閃出，一個手刀精準地劈在算卦先生后頸上。那先生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朱懷墨看得目瞪口呆：“顧兄這身手，干綁票可太熟練了！”

顧云威也不多話，麻利地把人捆好，往肩上一扛。

等那算卦先生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年熙城郊別院的柴房里了。他眼睛被黑布蒙著，手腳都被捆得結結實實。只聽見耳邊有人冷笑道：“醒了？”

那算卦先生一激靈，立刻在椅子上扭動起來：“好漢饒命啊！小的就是個混飯吃的江湖術士，什么白蓮教黑蓮教的，真的一概不知啊！”

年熙冷笑一聲，用刀鞘挑起他的下巴：“白蓮教的事我懶得管。我問你，今兒上午是不是有個叫陳二的莊稼漢來找你算過卦？”

算卦先生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有有有！那人是來過，穿件補丁褂子，說話帶著口音……”

年熙打斷他，直接問道：“他是白蓮教的人？”

算卦先生身子一抖，支支吾吾道：“不，不是啊！他就是來問問未來福禍。您也知道，最近有許多重新分田的事，他也許是心中不安，所以才來……”

年熙拔出匕首，用刀尖抵在他的嘴邊：“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算卦先生身子一僵，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似的定在原地。

年熙也不廢話，掏出匕首就往他臉上招呼。刀鋒貼著下巴輕輕一劃，一縷花白胡子就飄落在地。

“哎喲我的爺！”算卦先生嚇得直哆嗦，“您行行好，給個明示成不？但凡小的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年熙把玩著匕首，慢條斯理道：“不瞞你說，我是奉皇命來找江口沉銀的。現在，你知道該說什么了吧？”

算卦先生臉色刷地慘白，結結巴巴道：“您、您莫非是宮里來的？”

“啪！”年熙反手就是一耳光：“現在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

“爺！小的真不知道什么沉銀啊！”算卦先生哭喪著臉。

年熙冷笑一聲，匕首抵上他的喉嚨：“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留著你這條命也沒什么用了。”

算卦先生扯著嗓子喊：“爺！容小的想想，容小的想想！”

年熙將匕首在指間轉了個花：“爺的時間金貴，可經不起你這么耗。”

“白蓮教！白蓮教也在找沉銀！”算卦先生脫口而出。

年熙眼中精光一閃——總算撬開條縫了。他手上力道加重，匕首在算卦先生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你當爺是三歲孩童？白蓮教找沉銀這事還用你說？”

算卦先生崩潰哭嚎：“爺啊！您到底要問什么啊？”

年熙抓起他一只手按在桌上：“要提示是嗎？一個提示一根手指頭！”

年熙冷笑一聲，手中匕首在算卦先生指縫間來回游走，刀鋒時不時輕觸皮膚，帶起一陣戰栗。

“我說我說！”算卦先生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找到沉銀的密語是‘石龍對石虎’！那石龍就在彭祖山上！”

“啪！”年熙突然將匕首狠狠釘在桌上，刀身震顫發出嗡鳴：“這消息滿大街都知道了！不新鮮！”

算卦先生急得直跺腳：“這，這不對啊！我們，呃……”他猛地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改口，“白蓮教也是這兩天才探聽到的！”

年熙瞇起眼睛：“是陳二告訴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