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算卦先生連連擺手，“彭祖山下有些農戶是白蓮教信徒，他們都知道這事。”

年熙繼續問道：“那石虎呢？”

“這……這小的真不知道啊！”算卦先生哭喪著臉，“爺明鑒，小的就是個跑腿的！”

年熙一把揪住算卦先生的衣領：“陳二上午來到底跟你們說了什么？”

算卦先生渾身發抖，聲音都帶著哭腔：“爺，小的要是說了，白蓮教那邊也饒不了我啊……”

年熙突然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匕首：“你聽好了。今天說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俯下身，聲音突然溫和了些：“說了就放你走，你愛去哪去哪，我絕不阻攔。”

話鋒一轉，年熙的匕首又抵上了對方喉嚨：“但你要是不說……”他冷笑一聲，“這屋子里才死過一個人。你不想步他的后塵吧？我數三個數。”

“三……”年熙開始倒數。

“我說！”算卦先生崩潰大喊，“陳二說他知道石虎的線索，他想借白蓮教的力量去尋找石虎。他……他是來求引薦的，想見教中更高層的人物！”

年熙朝朱懷墨使了個眼色。朱懷墨會意，道：“老先生，聽說您有個孫女叫小荷，在繡坊學刺繡？”

算卦先生聞言臉色煞白，整個人癱軟下來：“各位大人啊……你們到底想干什么啊？”

年熙手腕一翻，匕首寒光閃過，“唰”地割斷了算卦先生身上的麻繩。

“老先生，”年熙把玩著匕首，語氣突然溫和下來，“我汜水郎君說話算話，說放你走就放你走。不過還有些事，需要您配合一二。”

算卦先生剛獲自由的雙手還在發抖，聞言立刻點頭如搗蒜：“爺您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算卦先生回到縣城，已是日落時分。

他一路來到縣城西邊的香燭鋪子，這鋪子表面做著正經生意，實則是白蓮教分壇的秘密據點。

他推開后院暗門，屋內香煙繚繞。三盞油燈映照著墻上“無生老母”的畫像，幾位教中頭目正在議事。

為首的壇主李青山抬眼問道：“老許，有什么事？”

算卦先生老許不慌不忙地說道：“回壇主，那陳二下午又來問卦，說要從子時二刻改為丑時二刻，在河神廟相見。”

李青山眉頭微皺：“改時辰？可曾說明緣由？”

老許冷靜回道：“說是那年家農莊在暗中查細作，為穩妥起見改晚了一個時辰。”

旁邊一位香主插話道：“這陳二還有幾分謹慎。”

李青山沉吟片刻，點頭道：“也罷，就依他所言。”

子時二刻，河神廟。

陳二踏著月光而來，老許從廟門陰影處踱出，拱手笑道：“陳兄果真準時。”

陳二沒有答話，只是微微頷首。他目光警覺地掃視四周，確認無人跟蹤后，徑直朝廟門走去。

老許急忙攔住：“且慢！教中規矩甚多，進廟之后，你千萬不可隨意走動。”

陳二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

推開吱呀作響的廟門，一股陳舊的香灰味撲面而來。

廟內只點著一支白燭，燭火搖曳，在斑駁的墻壁上投下詭異的影子。

河神像前的供臺上，隱約可見一個黑影負手而立。那人背對門口，身形隱在黑暗中。

供臺上那人緩緩轉身，燭光映照下露出一張戴著白蓮教面具的臉。他刻意壓低嗓音，用沙啞的聲音道：“無生老母在上，真空家鄉。”

陳二眉頭微皺，卻還是依樣畫葫蘆地回禮：“無生老母在上。”

“跪下！”臺上人突然厲喝一聲，“教中規矩，見使者需行大禮，不得仰視！”

陳二遲疑片刻，眼角余光掃過昏暗的廟堂。他慢慢屈膝跪下，卻故意留了個心眼——只單膝著地，另一條腿隨時準備發力。

臺上人怒道：“雙膝跪地！你可是對老母不敬？”

陳二暗自咬牙，終是緩緩將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他低著頭，卻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周圍的動靜。

而那臺上故弄玄虛的人，正是年熙。

年熙緩緩抬起右手，做了個古怪的手勢：“無生老母在上，陳二，你求見本使者所為何事？”

因為是老許親自引薦，陳二對臺上之人的身份，毫無猜忌。

他恭敬地叩了個頭：“回使者的話，小的知道貴教在尋張獻忠的沉銀。小的愿獻上石虎線索。”

“真空家鄉。”年熙故意用沙啞的嗓音喝道，“速速道來！”

陳二回答：“下游五里，臨水有祠。”

年熙面具下的眉頭一挑，繼續用沙啞的聲音問道：“既知下落，為何不自取？”

“使者明鑒，”陳二苦笑道，“小的實在不愿落個監守自盜的罵名，日后九泉之下都沒臉見祖宗。”

他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小的祖上原是八大王帳下守銀兵，這個秘密傳了幾代人。如今石龍現世，年家那小子虎視眈眈，與其便宜了官府，小的寧可獻給反清的義士！”

年熙面具下的臉都氣歪了，心里暗罵：好你個陳二！老子也是要造反的，正愁錢糧不夠呢！這么重要的線索，你倒先孝敬給白蓮教了？

他強壓著火氣，裝模作樣地掐了個白蓮教手訣：“善哉善哉！無生老母保佑，得此寶藏，必能重創韃虜，光復河山！”

他頓了頓問道：“真空家鄉。你可還有別的線索？”

陳二搖搖頭：“回使者的話，小的知道的就這些了。”

年熙雙手結印，沉聲道：“無生老母在上，今日之事不可外傳。日后若有新線索，可去老許的卦攤。記住，只認老許一人。若遇旁人問起，切不可多言。”

陳二聞言立即躬身作揖，跟平日里那個見風使舵的莊稼漢判若兩人：“謹遵使者法旨。”

他說完便倒退著往門外退去，那副恭敬模樣像是見了真佛。

丑時二刻，河神廟。

顧云威假冒陳二，見到了真正的白蓮教堂主李青山。這位堂主穿著粗布衣裳，說話干脆利落，跟普通漢子沒什么兩樣，完全沒有年熙那套裝神弄鬼的做派。

顧云威學著陳二的口吻，把陳二的線索一字不差地復述了一遍，唯獨在關鍵處做了手腳：“回壇主的話，石虎的線索是——上游五里，臨水有祠。”

他故意把“下游”改成了“上游”，臉上卻裝得跟陳二一樣老實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