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先生還是深明大義之人，首先考慮的還是百姓的安危。”

崇禎皇帝感慨了一聲，他對錢龍錫這人倒沒有什么成見，要不然也不會從下獄死改判為流放定海。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他卷入了那件事情，無論是身不由己也好，還是怎樣，對于皇權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

“朕知道現在沿海衛所兵卒大多不堪用，否則也不會讓海寇在閩浙等地屢屢侵擾，這個王應麟是何人，他一個觀海衛千戶怎么能這么快趕到定海去？定海下屬衛所分明離得更近為何反而沒有趕到？”

崇禎性格里面的多疑又顯現出來，他最恨大臣勾結欺上瞞下。

內閣首輔溫體仁瞇著眼睛站在上首一言不發，他與東林之間多有齷齪，以往時節互相攻訐不在少數，這也為其在崇禎面前贏得了孤臣的印象。

這次看到皇帝質疑，他樂見其成，這件事他不打算插手，這件事他也知道，知道以錢龍錫的為人這件事應當做不得假，即使將這件事攪黃了，也只能做到惡心東林一下，他的原則要么就不出手，出手則斬草除根。

就像當初袁崇煥下獄，自己與周延儒合作一舉導致錢龍錫連帶，要不是黃道周等人上疏說動了皇帝，現在錢龍錫墳頭的青草怕是都很高了。

至于后來和周延儒由合作變為了對頭，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這次自己還是勝利者，周延儒被罷官，自己則坐上了內閣首輔的座位。

黃道周神色并未慌張，“啟稟陛下，觀海衛千戶王應麟原本是一海商，崇禎五年追隨其父幫助朝廷打擊閩浙海寇，因功授予觀海衛一職，其平生志愿便是成為戚南塘一般的人，自上任后重新開墾荒田打造戰船，親自征召百姓填補軍戶缺額，錢稚文曾說其麾下士卒驍勇善戰，紀律嚴明，即使九邊士卒或許悍勇猶過之，單論紀律無出其右，最關鍵的一點是此人非常年輕，是萬歷四十三年生人，今年還不到二十歲。”

崇禎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看樣子還是個少年英雄，我記得戚少保就是年少時便繼承了其父的官職，后來才展現其非凡的本事。”

“張先生。”

張鳳翼彎腰拱手道“臣在。”

“兵部需詳細核查事情原委，看看是否有不實的情況，若是戰功屬實，也要不吝賞賜，不要寒了功臣的心。”

“遵命！”

張鳳翼口中稱是。

。。。。。。。。

此時的王應麟當然不會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事情。

此時他正坐在千戶所的辦公房間內，正手持兩根香煙仔細觀察。

桌子上放著數包包裝不同的煙，有的外包裝制作精細，有的外包裝制作粗糙，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它們全都是西貝貨，全是假冒的。

聶洪和負責香煙買賣的張正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名親兵手持茶具放在兩人跟前轉身就走。

兩人知道這些士兵神經大條，也不以為意，今天他們來也不是為了喝一口茶的。

“大人，最近仿制我們卷煙的人越來越多了，好一些的另外起一個名字，換個包裝價格定的低一些，有些人則是直接冒用我們的天香牌香煙和順喜牌香煙，有些不明真相之人為了貪圖便宜，購買了假煙，抽的時候味道不對，竟然還到我們店里去鬧，直到我們拿出真煙和假煙一比對，他們這才承認自己是從別人手里拿的貨，再這樣下去，不僅咱們的生意被人家搶了不說，最重要的是咱們的口碑也會被他們敗壞。”

張正行原先負責的是布行生意，作為布行的二把手直接升為了香煙生意的一把手，他自己當然知道這生意有多重要，為此他也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香煙生意能夠這么快在浙東地區全面鋪開，并且能夠盈利和他分不開關系，現在香煙行當遭遇挫折，盈利大大下降，他比誰都著急，直接就從寧波趕到觀海衛，尋找解決的辦法。

王應麟眉頭緊皺，他早就知道這一天會早晚到來，為此他將香煙工廠建在相對僻遠的觀海衛，而不是水陸兩便的寧波用意就在這里，要是將工廠定在那里恐怕就不是現在的假貨滿天飛，而是貨真價實的真貨出現在市場上。

還好，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壞，沒有出乎王應麟的預料。

“張掌柜不要著急，咱們的品質在那里，只要顧客還認，咱們的招牌還倒不了。”王應麟柔聲安慰著風塵仆仆的張正行，因為著急上火其嘴角生了一個銅錢眼般大小的口瘡。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看著咱們生意的利潤一天天被那些人給搶去不說，還敗壞咱們的名聲，我這心里就堵得慌。”張正行聽到王應麟安慰，推了推眼睛上的叆叇，他是個近視眼，叆叇是特意找蘇州的磨鏡師傅給配的。

“咱們最近的香煙利潤怎么樣？”王應麟詢問。

“三月份的時候還好，咱們的香煙剛剛出現在市面上，從四月份開始不僅假冒咱們牌子的多了，就連別的牌子也來湊熱鬧，他們的卷煙雖然口感不及咱們，但是他們的價格比我們要便宜不少，最便宜的香煙一包竟然只要二十文錢，這樣下來還是有不小的份額被這些牌子給搶去，

上個月本來預料利潤會是三月份的五倍左右，畢竟銷路已經打開，經這么一整，上個月的利潤只比三月多了一倍左右，勉強達到了三千兩銀子。

另外還是大人有先見之名，我手底下不少伙計反應，最近有不少人暗中接觸過他們，給他們開出高價，想要得到咱們香煙的配方，可是大人搞出這套產銷分離的法子，這些伙計也不知道配方，就是想偷都沒有地方偷。”

張正行對這些東西都門清，張嘴就來。

“這樣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先從假冒咱們牌子的人下手，先在包裝內側做些獨特的標記，再查清楚這些香煙的源頭，先摸摸他們的底，能搞出這么下三濫手段的人，后臺估計不會太硬，找到之后要是其后臺不是那么硬的話，那就來個殺雞儆猴，到時候你拿著我的名帖，去拜會張知府，隨便找個罪名，能判多重判多重，要是沒有罪名的話.....那咱們就幫助他找一個。”

王應麟嘴上說的平靜，可話里的含義讓在場的兩位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他們也不禁為接下來的倒霉蛋感慨，惹誰不好偏偏要惹到王應麟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