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哈布斯堡家族作為一個小領主，從瑞士的一個小城堡走出，逐漸發展壯大，至查理五世時繼承并聯合統治卡斯蒂利亞、阿拉貢、葡萄牙、勃艮第、低地國家、匈牙利、波西米亞等等國家；并殖民、瓜分了新大陸最富庶的地方，最終成為了不折不扣的，世界上第一個“日不落帝國”。

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土地上，太陽從不落下！

這種“逆天”的運氣，也讓哈布斯堡家族愈發認為自己家族是有區別于其他普通貴族的——在他們心中，自己的家族便是那唯一“被神選中的家族”。

但是，自從宗教改革運動以來，哈布斯堡家族的能力不斷受到質疑——在王冠之下，他們不再是不可挑戰的神權代表，不再是替上主執掌“世俗之劍”，掃平一切的世俗打手，而成了信仰紛爭中最顯眼、也最脆弱的靶子。

馬丁·路德那一紙九十五條論綱，像一道雷霆劈開了歐洲的宗教統一思想，也劈開了他們先祖努力維系的政治秩序。

而在每一次失敗，不論是施馬爾卡爾登戰爭中的妥協，還是奧格斯堡和約中的讓步，都有一個問題在家族內部被低聲討論：

“我們，真的還被神所揀選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的原因對目前的斐迪南來說并不怎么重要。

作為穿越者，斐迪南對于自己的兒子的感情并不是很深。

實際上，就算繼承了斐迪南本人的記憶，由于當時歐洲普遍的兒時便被訂婚的政治聯姻泛濫，他兒子本來就更多是作為“政治品”來看待的。

感情的培養，不是一日之功，不得強求。

正所謂，一天吃不成個胖子，一日建不成羅馬，感情的培養，需要日積月累，需要從事中積累。

因此，現在，對于斐迪南來說，他們父子之間，只是簡單而冰冷的利用關系。

不過，不管感情如何，借著這一層關系，斐迪南還是可以做一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未來對許多事情的看法，與自己并不相同。

未來的斐迪南三世，或許會傾向于妥協、現實，甚至對某些新教領主抱有善意。但他眼下還小，現在還在他眼皮底下，他還能說服他，還能塑造他。

因此，他便可以盡可能的讓兒子在自己身邊耳濡目染，從而改變他日后對于新教的看法。

斐迪南三世還年輕，尚未參與政治，也還不夠成熟。

這樣的人，若不引導，就會被別人提前帶走。

當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從哪里切入了。

——從他所宣稱的“神啟”。

大致理清思緒后，斐迪南走向了桌子，坐在了小斐迪南的正對面，隨后指了指在桌子上擺放著的果盤，示意他先吃一口。

小斐迪南點了點頭，然后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中。

“兒子啊。”斐迪南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幾天沒見，最近怎么樣啊？”

“父王，”小斐迪南起身行禮，“這幾天，我還是每天堅持朗誦圣經，主教留下的功課也已經做完，最近也沒什么大事。”

“嗯。”斐迪南點點頭，“身子還好吧？聽說上次在禮拜堂跪得太久，膝蓋不太舒服？”

這是斐迪南在和小斐迪南見面前，特意找侍從了解到的，目的正是為了表現出他對小斐迪南的關心。

這樣，小斐迪南便更偏向相信自己了。

如果用現代人的說法，這就是“暗黑心理學”的范疇了。

“父王不必擔心，”小斐迪南再次坐到了椅子上，“我的膝蓋已無大礙。”

斐迪南沒有立刻接話，他的目光停在對方臉上，靜靜看了片刻。

“你也聽說了昨夜宴席的事，是不是？”

“是，父王，我聽說了。”小斐迪南答。

“你怎么想？”

小斐迪南斟酌著詞句，直到數秒后，才終于開口。

“我……不敢妄斷。”

“但是，我是相信父王的。”

“好。”斐迪南輕輕點頭，“你沒有妄斷，我很高興，這是隨著你長大，必須要學會的技能。”

“那我今天就跟你把話說清楚，”斐迪南的身子微微前傾：“其實，你父王我所宣稱的‘神啟’，是真實的。”

“很多人都認為我在騙人，在維也納和其他不在普雷斯堡的那些人們更甚——他們沒有跟我說過話，沒有見過我，只是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謠言。”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父王我從不騙人。”

斐迪南停頓了一會兒，隨后輕聲道：“你有沒有聽說，幾天前，在布拉格，幾位帝國官員被人從窗子里扔了下去？”

小斐迪南點了點頭：“聽說了。”

“那幾個人，從二十米高的窗戶被推了下去，卻還是活了。”斐迪南說，“有人說是他們運氣好，但是，在我看來，是天主救了他們。”

“你或許不知道，但是上主在夢中將我的靈魂帶到了布拉格。我清楚地聽見，那三個人在被扔下去之前，向圣母瑪利亞祈禱著，希望瑪麗亞能救下他們。”

“那些新教徒們卻恥笑著，說著想看看圣母瑪利亞到底會不會救他們，將他們推了下去。”

小斐迪南只是坐在那里，安靜地聆聽著他的父王說話——這也是他一直學習的禮儀之一。

這說白了，就是不要打斷大人發言。

“然后，發生的事，我相信你也聽說過了，我便不再贅述。”

“我要跟你講的，是我在夢中，所看到的，其他人看不見的場景。”

“在那三個帝國大臣被推下去時，上主在我身邊，施法將他們拖了起來。”

“祂在地上憑空創造了一堆干草作為緩沖，讓他們精準地落在了上面。”

“然后，上主交給我了一把劍。”

斐迪南停了下來，看向小斐迪南，問道：“父王來考考你，上主給父王的劍，應該是什么劍？”

小斐迪南擺出思考狀，數秒后，便想到了一個可能的答案：

“父王，根據老師教我的，上主賜予帝國皇帝的劍，應該是世俗之劍，象征著皇帝掌握著世俗的權力。”

“不過，既然您還不是皇帝，那上主的意思，或許是在認可您的能力，并希望您可以在未來替上主掃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