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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考核(新娘水鬼案)

“清河縣,往生義莊,仵作祝余……”

祝余一手牽著倔驢,一手遞上浮票(注:古準考證),一路跑來還喘著大氣。方才熱鬧的縣衙口,眼下門可羅雀。

門口一官爺接過浮票,對著上頭膚若凝脂,黛眉明眸的外貌特征,這女子怎么看也是個世家貴女的長相。怎也會來參加衙門的仵作考核?

他嘆了一口氣:“姑娘回去吧,酉時已過,考生都已進場。”

“小余兒!”

未等祝余辯說,衙門內走出一束發黑衣的女捕快,女子目光迥然,笑顏如初明媚。女捕快比尋常女子高大些,皮膚略近麥色,腰間還配有一把紅柄長刀。

她憶起與司徒笙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她入宮前一天,二人坐在城外的土坡上,一同望向那高不見里的宮墻。

司徒笙雖不舍好友的離去,但仍堅持為她送行,甚至偷了司徒捕頭珍藏的桃花釀。

“上回坐在這里,還是祝伯在的時候,那是你第一次獨立驗尸,就幫死者找到了真相。你欣喜得無以言表,拉著我喝了一夜的酒。”

祝余不言,只是將杯中桃花釀一飲而盡。

“是你同我說,阿笙,身為女子,我們也可為南靖的太平盛世獻出一份力。”司徒笙醉意上臉,滿目通紅,站起身指著遠處的皇宮,“可小余兒,那般高墻之中,你還能聽得見這些聲音嗎?”

……

祝余沖向前一把將她抱住,喜極而泣:“阿笙,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司徒笙拍著她的背脊,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只有祝伯走的那天她落過淚。司徒笙眨巴著眼,看向一旁的衙役,“李叔,眼下剛到時辰,您就讓她進去吧!”

“罷了罷了,那快些進去莫要誤了考核。”李叔嘆了口氣,這縣衙還真亂了套,有了女捕快還不夠,難不成還要多個女仵作?

司徒笙甩著她的長辮走在前,滿目自信地拉著她:“小余兒,我可一早打聽了,今日這考題乃是投河的孫玉娘。像這種溺亡的尸體,你過往不知驗過多少。就是那新任的縣令,不知是何來頭,聽我爹說是個年輕人。”

“孫玉娘?”

前世入宮后司徒笙曾來過信,講起她在縣衙遇到的案件,提及過探花郎季向明的未婚妻孫玉娘,身著鳳冠霞帔當街投河自盡一案。沒成想這孫玉娘竟成了今日的考題。

祝余的出現,讓院內的其余仵作不禁噓聲。不過他們對此沒有過多說辭,南靖王發布新政,眼下南靖女子都可外出謀生,不必局限于相夫教子。女子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但從事這行業的倒是頭一個。

“諸位皆是參與衙門仵作考級的考生,今日驗尸環節,查驗對死因一分,找到案件相關線索可額外加分。最終分高者,進入終考。”

她摸了摸身側的小布袋,上面繡著一種開著青色小花的草,《山海經》記載為神草祝余。這也是師父給她取得名字,寓意幸福安康,連年有余。

這名字雖沒有祈年貴氣,卻是她最喜歡的。萬事都有余地,一切都將有希望。

“最后一個,清河縣往生義莊,祝余。余娘子,驗尸時間共一炷香,這是考核需填寫的案卷。”

她手握案卷與朱砂筆,大步踏入屋內,屋內正中白布蓋著一具尸體,右側坐著三個考官,中間一少年身著灰色圓領長袍,繡著團花紋飾,應是這次的主考。

她利落戴上布罩與手套,開始驗尸:“死者女,年齡在十六左右,身著婚服,左耳丟失一耳墜,尸體體表出現淡紅色尸斑,面部青紫。雙眼緊閉。”

祝余將腰間布袋一抽,橫向拉開,一件件用處不明的工具整齊排列在桌上。

她動作利落抽出木鑷,向死者口鼻探去:“死者口鼻有泥沙,符合溺亡特征。指縫有少量泥沙和磨損的傷口,應是掙扎時所致。掌心的傷口里……”

祝余湊近仔細查驗了一下:“像是鐵屑。這傷口的紋路很規整,大人是否派人畫下了?”

少年瞥了一眼,指腹揉壓著太陽穴,一整天毫無波瀾的診斷已然讓他失去興致,他閉上眼不耐煩問:“你便說死者死因是不是溺亡的即可?”

孫玉娘投河自盡本就是上天給她的答案,可為何,她無法說出這個答案來。

“大人,可否讓我進一步剖驗?”祝余詢問。

主考猛然睜眼,剖驗?此等明顯的溺亡還需剖驗,在此之前的仵作皆是不到一盞茶功夫就斷了死因。

眼下已是最后一個考生,主考想了想還是起身:“這事關死者身后事,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他進了后院,半盞茶功夫出來說道:“余娘子請繼續。”

祝余瞥過燃了一半的香,未加思索抽出一把柳葉形短刀,長約六指,刀鋒尖利,刀柄刻有三瓣竹。

主考一直探著腦袋好奇:“你這工具倒是齊全,未曾見過這種形制的短刀?”

“這是特意為剖腹探臟鑄造的柳葉刀。”祝余手法輕柔,手腕使著巧勁,刀刃劃開皮膚,沿著肋骨游走于臟器間隙。此深淺必須牢牢把握,稍有不慎就會傷及臟腑本身。

可這個小娘子看上去游刃有余,目光鎖定之處皆干凈剝離,肺液以及腸胃中的殘留物,都被一一放入一側的白布之內。

見到這場景,少年眼神閃躲,極力用折扇遮掩視線:“可有發現?”

“死者肺部膨脹,胃中有溺液,死因確實為溺亡。”

原以為這女仵作會有什么特殊見解,他失落地垂下頭,擺了擺手一嘆:“你回去吧。”

祝余并未動身,而是上前躬身稟道:“大人,死者死因雖為溺亡,但小女認為此案不是自盡,是他殺。”

考核官眼中一亮,迫不及待站起身子:“你說是他殺,可有什么憑證?”

“是大人告訴我的。”祝余細數,“一來,今日是仵作考核,若只是一具溺亡的尸體,眼下院內這些的仵作皆能查驗出,比較不出一二。二來,按照慣例,溺亡的尸體若家屬無疑惑,不必交衙門驗尸,可見他們對孫玉娘的死也有懷疑。”

“你對我們衙門之事了解不少啊。”主考坐正了身子,開始有了興致,“不過你說了那么多,并非是你驗尸得的證據。”

“孫玉娘的尸體符合溺亡的特征,但也有疑點。一則河道內只有泥沙,她指甲里的鐵屑從何而來?二則……”祝余從身后掏出一粘稠狀未消化的物質,“大人可認出這是什么?”

主考捂住嘴,一股惡心反胃襲來:“拿遠些!”

“這是橋頭才有的蓮花糕和雙喜糕,您瞧這喜字還有殘余……”

主考歪過頭不敢直視:“就算這是那什么什么糕,與孫玉娘被殺有何關系?”

“蓮花糕寓意著喜結連理,乃是清河成婚習俗。大人,試問一個想要自盡的女子,怎會在死前挑選婚宴用的喜餅?”

少年審視著她,這女子雖戴著面罩,可說起案件來眼中有光。

他繼續追問:“可孫玉娘投河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兇手是如何做到,讓孫玉娘自己跳入河中?”

他本是期待這女子會說出一令人震驚的答案,可祝余卻十分實誠說道:“大人,我只是仵作,只能告訴大人尸體想要告訴我的東西。其余的,不妨問問后頭的縣令大人看。”

她觀察細微,此刻真正的主考就待在那扇窗的背后,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面前的少年被戳破后有些難堪,他瞧了眼滅了的香道:“祝姑娘,時間已到,今日考核結束,若有消息我們會來尋你。”

“大人等等。”祝余上前攔住他,“雖說考核時間已到,但可否讓我留下為孫姑娘善后,這用不了多久。”

主考眼眸一圓,今日來的眾人包括他在內早已將孫玉娘當做是一道考題,卻沒意識到死者的體面,家屬的哀思。

那柳葉刀所及之處已全然崩裂,臟腑顯露瘆人,祝余掏出一卷桑皮線,隨手澆了一碗水到火盆,大量的蒸汽將這桑皮泡軟,柔軟滑潤。趁此時機,她迅速縫合,竟真看不出痕跡來,實在神奇。

城外,往生義莊,烏鴉發出悲鳴,院內卻熱熱鬧鬧的,這種死寂包裹的生氣最為難得。

司徒笙又去別處尋了些好酒,自然她父親并不知她的海量,一壇壇都藏在院內那棵梨花樹下。

這棵梨花樹和歲安宮的不同,它沒有規矩的枝干,自栽下之后從未有人修剪過它,樹杈隨心長到矮墻外,遠看如瑞雪照枝頭。

樹下一張石桌,還是祝伯在世時和林父一起打造的。他們在屋外吃飯,聞著梨花香,喝著桃花酒,孩子們在院子里面玩鬧奔跑。

“今日這菜叫做櫻桃肉,快趁熱嘗嘗。”祝余戴上麻布頭巾,很難想象這么一道色澤紅亮誘人的肉出自一個仵作之手。

司徒笙筷子早就動起來:“恩!我聽過,這是宮里的御膳,小余兒你怎么學會的?”

“我,此前遇見過一個御廚。”她不自覺將菜先前挪了挪,“對了,我讓你查的事怎樣了?”

“你是說謝家少主?”司徒笙咬著筷頭,小余兒往日對世家之事最不感興趣,甚至連清河共有幾個世家都分不清,竟能說出謝展這個名字。

“在清河誰人不知謝家,這可是一家清流,平時樂善好施,為百姓鞍前馬后。只是那謝展……”

她就知道這謝展不同。

司徒笙嘆了一口氣:“謝家少主自幼聰慧,可不知為何前不久辭了刑部的工作回到這清河縣這小地方來。”

“謝展不是刑部侍郎?”祝余的眼眸一沉,難道是因她沒有回宮,謝展也無法在殿前破天煞之說,因而軌跡發生了變化。

可謝展為何辭官?

“能為什么,這踏入朝堂如泥潭深陷,謝少主本就如蓮出淤泥而不染,自是看不慣官場的做派,罷官返鄉。”聽司徒笙的口氣倒是對此人頗為欣賞。

與其說他是蓮花,倒不如說他像菖蒲,蒲蘆之花,出淤泥而染。

“小余兒,你打聽他作甚?”櫻桃肉懸在嘴邊,咚咚的幾聲叩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這個時辰,這種地方,是誰會來?

推開柴門,見那人身著一件素色圓袍,身旁立著的正是今日考核她的少年。

祝余眼眸一怔:“新上任的縣令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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