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余
- 撩遍朝野后,權臣爭做我面首
- 紅心李子
- 3328字
- 2025-05-23 10:53:25
“余娘子,余娘子…”
在漫長而又短暫的空白里,姜祈年被這輕柔的聲音喚醒,宛若新生嬰孩嗆出口中的水,原本綿然的身體開始有了知覺,直到一口暢通的清氣徹底讓她清醒。
她睜開眼,面前坐著一捧著藥碗的婦人,正眉頭緊鎖,眼神憂愁地望著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生母蕭世蘭。
“可有好些?”蕭世蘭伸手輕撫她的背,祈年下意識躲開,一臉驚恐看著她。
她捂住胸口,并未覺得刺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蕭世蘭為何在此,她為何還活著,難不成是夢境?
可為何這夢如此真切,合上眼,是謝展捧著她的臉頰,嘴角似笑非笑揚起,藏著得意輕視,似乎將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姜祈年驚恐再睜眼,不對,此處不是皇宮,這地方是清河縣的往生義莊?
她這才瞧見墻角那堆濕了的衣物,想起五年前她在護城河里救下一位落水婦人,正是她失散多年的生母蕭世蘭。
這不是夢,而是她重新回到了五年前。
蕭世蘭雙眸期待,攤開手露出一半指大小的白玉虎:“多謝娘子救命之恩,不知此玉佩可是娘子之物?”
她回過神,那白虎玉佩本是一對,當年蕭世蘭盛寵誕下雙生子,南靖王大喜命宮中巧匠雕刻了這陰陽虎牌,寓意孩子平安喜樂。她手中的是陰玉白虎,兄長姜煜年手中的是陽玉白虎。
指尖幾乎就要觸碰到,她回過神快速縮回,握成一拳。
她望向眼下的蕭世蘭,未著錦衣華服,濃妝肅然,而是尋常婦人的打扮,甚至眼眸中還殘留了溫和的慈愛。
姜祈年清楚正是今日,她的身世暴露,再之后她跟著蕭后回宮,不得不走上南靖帝姬的悲慘命運。
既然老天讓她回到了這場噩夢的開端,那么,一定不能重蹈覆轍!
祈年抬起通紅的圓眸道:“此玉佩,是我幼時好友所贈。”
她不知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父親可能還會死在那個春夜,南靖會因此陷于危難。但無論如何,她要先走出一條路,一條不同于過去的路。
“你這好友如今在何處?”蕭世蘭一把握住她懸于半空的手,關切的語氣。
蕭世蘭像是一個母親,一個迫切尋回孩子的母親,倘若一切都只停留在此時,祈年或許也是有母親的。
姜祈年極力忍住情緒,她需要冷靜,不能被這些情緒左右。
她平和地扯了一個謊:“她死了,死于一場瘟疫。”
“死了?”蕭世蘭此刻眼中有太多的不解與難以置信,身體不自覺地發軟就快倒下。
她的眼神沒有挪開,而是直勾勾注視著蕭世蘭:“夫人是她的親人嗎?”
蕭世蘭不敢回答,只是隱隱落淚。
“原來夫人得知她的死,是會難過落淚的。”姜祈年觸碰到前世傷口的位置,低頭淡然說道,“我那好友臨死時曾說,這一生孤苦飄零,未得父母之愛,此生帶著恨意離去,只愿來生不復相見。”
蕭后雙唇顫抖連連搖頭:“不是的!祈年五歲那年,上巳節燈會,我與她走散了,此后我尋了她十五年。”
她的眼眸原來一早就像是在說謊,只可惜當時的她怎會懷疑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意呢?
前世她執念于父母重聚,享闔家之歡愉,誰料宮闈之變,落得慘死的下場。謝展那一箭讓她清醒過來,在這世上輕信于人,就得自食惡果。
姜祈年沉吟,落淚無奈:“逝者已已,自有歸處,夫人切勿因此傷神。”
蕭世蘭攥緊心口的白虎玉佩,淚如線珠而落:“多謝娘子相告,解我多年所惑。雖是唐突,但此玉佩可否讓我拿回做個念想?”
身后的臨安此時還不是個瘸子,話還是不多,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到面前。
“此物與我無用,錢財與我更無用,愿夫人此后暢達,心想事成。”
城外義莊內,姜祈年重新換上了那身青衣衫,前所未有的心中安穩,她挽起發,簪上那一支青木簪。
她望向林中北去的馬車:父母之恩前世已還清,這一世,她要肆意為自己而活。
馬蹄聲漸弱,遠處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是大強回來了!
……
前世她初入宮,被宮中那些貴人公主拉著妹妹長姐姐短的,一時昏了頭。
謝展入宮后,宮中流言不斷,那些捧她入云的人,一朝變了臉。與世無爭的謝氏清流竟淪落做那公主的裙下臣,定是她強搶豪奪,不知廉恥。
祈年才知宮中雖金玉滿堂,卻處處虛假。
二公主姜媛心生怨妒,她雖不是蕭后所出,但自幼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公主。姜祈年一鄉野長大的,怎可以讓那清風如竹的謝大人做她的面首。真是不要臉!
可這姜祈年偏偏是瞎了眼,竟還看不上南靖第一奇才。
她平日便不給姜祈年好臉色,那日特邀她來百花宴,無非是想看她出丑。
二公主姜媛一身石榴紅襦裙,金絲云紋,黃色薄綾半搭著肩,滿頭珠翠晃得人眼疼,眉間落一金色花鈿,坐下便是雍容華貴。
反觀今日姜祈年,輕薄淺青色襦裙,金步搖掛下珠翠,清冷消瘦得像個姑子。究竟何人養著面首,不知情者還真是猜不透。
“阿姐流轉民間,怕是吃不慣宮中的菜肴,接下來這道菜是本宮特意請來市井廚子做的。”
宮人呈上來一碗濃郁的肉湯,撲鼻的鮮味異于尋常牛羊肉,未見膻味。
她面露笑意點了點:“姐姐嘗嘗,味道可還滿意?”
祈年難辭盛情,便喝了一小口,確實有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此湯確實與眾不同,不知是何食材?”
姜媛盯著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姐姐未曾嘗過?這碗可是驢肉湯,補氣血的。”
她手中的碗一下砸在桌上發出悶響:“你說它是什么肉?”
“就是姐姐你帶回來的那頭老驢,昨日發了瘋撞宮墻死了。這驢肉是現成的食材,我便讓廚子給烹了。”
大強,是師父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祈年嘔出了湯水,整張臉脹紅著,瞟見她們恥笑與奚落的目光,讓她第一次產生殺念:“你們為什么要殺了他!他是我的親人!”
“親人?帝姬慎言,您的至親乃是父王與蕭王后,怎會是一頭驢?”姜媛拂了拂鬢角,滿臉吃驚模樣,“不過我險些忘了,山雞也是畜生。”
此話徹底惹怒了姜祈年,她摔碗而起,一手擒住姜媛的身子,一手拔下姜媛的簪子抵在她的脖頸處。
此舉把百花宴上的女眷嚇得不輕,身邊隨侍花娥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顧著底下賓客,又顧著姜祈年手中的金簪。
“姜祈年,你,你膽敢動我不成!”姜媛嘴硬雙腿卻已經疲軟快癱倒在地。
誰料她只是陰冷一句:“你對我那么了解,就知我敢不敢。”
“你們愣著干嘛!本公主命你們將這姜祈年拿下!”姜媛氣急敗壞大喊。
“別喊叫,落我手里的可沒有活人。”發簪鋒利之處已經壓出血來。
姜媛是二公主不假,但姜祈年那可是王后所出,南靖王親封的帝姬,雖來路不明,但眼下身份顯貴。這二人起爭執,席上那些世家女子又怎敢上前摻和。
“都說那姜祈年在清河縣日日躺棺材里睡覺,對著那些死人吃飯喝水,身上早沾染了陰氣,是陰煞鬼投胎。”
“我還聽說她手里有把柳葉刀,能殺人于無形。”
“人家原本是個仵作,傳聞她那柳葉刀可剖腹取心。你說她用簪子能做到嗎?”
眾說紛紜,無人顧及姜媛的死活,但宮中的動靜鬧不了多久,很快御軍已趕來。
御軍紫紅甲衣間,他雖未著官袍,可這一襲白衣如蘭芝清雅,仍有文人不敗的風骨在。
謝展為何會來此?她正奇怪。
姜媛像是瞧見了救星喊道:“謝大人,姜祈年她瘋了,你,你快救我!”
謝展沒有靠近,甚至沒有理睬那被嚇哭了的姜媛,只是朝著祈年的方向,垂眸躬身道:“公主,微臣來接你回宮。”
她的心剎時如清晨之水滴入水面,漣漪一圈繞著一圈蔓延開。畢竟她本以為像謝展這般剛正不阿,定會斥責她不識禮數,或是干脆直接英雄救美。
姜媛見狀更是氣惱:“姜祈年,今日之事,本公主絕不會放過你的!”
祈年回過神來,泄了一口氣,在她的耳邊低語一句道:“姜媛,我若死了,那陰煞鬼今晚便會來奪你的命了。”
姜祈年不過輕輕往前一推,姜媛那柔弱的身子便癱倒在地,嚇得臉色煞白,口齒不清。
百花宴后,她雖被禁足一月,受了斥責。姜媛也沒好到哪里去,那日之后被嚇得日日慌神,其母麗妃對那陰煞鬼之說深信不疑,甚至日日去佛寺祈福破煞,姜媛才好了大半。
他們總笑姜祈年來于鄉野,不是金枝玉葉的真公主,可籠中金雀終不及山河飛鳥。
……
竹林微風,發出細細簌簌的低吟,大強湊近,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臂,隨后將整個腦袋依偎在手臂,發出嗚嗚的低鳴,它歡愉時就會如此。它雖是頭驢,卻極為通人性。
他們一同走過山澗河川,它曾看到的比姜媛更遠更遼闊。
“大強。”它耳朵一下豎起,姜祈年捋了捋它額尖那屢朱紅的毛發,綻開久違的笑,“這是個好開端,是吧大強?”
拋去那最貴帝姬的身份,她終于可以做回自己,這一次,她會活得精彩,活得讓自己稱贊!
大強搖晃著身子回應,這才發覺它項圈上晃蕩著一個布袋,那布袋上繡著一個笙字。
司徒笙的信?
她打開信,信中寫到:
今日衙門仵作核級考,酉時前務必到府衙!
她看了眼日頭,眼下已過申時,還有一刻便到酉時了。她騎上驢,青衣與竹色貼近,夕陽的余暉追趕著。
五年前,她不是帝姬姜祈年,她叫祝余,清河縣的一名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