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林巍然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見過無數變異者,他們的變化都是基于人類生理基礎上的改變,但那個東西...我甚至覺得其違背了生物學常識。”
有關防治這種生物的討論持續了數天,最終,避難所決定成立一個專門的“異常生物應對部”,主要任務就是調查、研究和防范這類特殊生命體。
“我們需要給這種生物一個代號。”
林巍然在會議結束時說道。
某個研究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就叫‘偽人’吧,畢竟它們似乎主動偽裝成人類的樣子。”
這個名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從那天起,“偽人”這個詞正式進入了四十二號避難所的記錄,成為重點防范對象。
林巍然下令加強避難所的安放措施,同時派出偵察小隊,在周邊地區進行搜尋,查找可能存在的“偽人”蹤跡。
很快,大量的消息被傳回避難所。
在其他勢力的管控范圍之內,同樣出現了這種生物的蹤跡,它們在主動進入人類社會,并尋找機會,替換掉某個人。
不過,幸運的是,從目前看來,偽人的變化相當拙劣,它們無法模仿純種人類,只能夠模仿變異者,因此其他勢力解決偽人的方法也相當簡單粗暴——殺了。
大量無辜的變異者被指認為偽人,這樣一來,就不會有被偽人入侵的風險。
正因如此,四十二號避難所,這個對變異者相對友好的勢力,自然引來許多變異者的投奔。
對于這些變異者,研究所方面自然清楚,接受他們,會極大增加被偽人入侵的風險,但最終,林巍然力排眾議,將他們全都留下,只要他們能夠通過相應審核。
只是,避難所在整個廢土的影響力實在太小,依舊有大量的變異者被屠殺,被迫害,而哪里有壓迫,哪有就有反抗,大量的變異者匯聚在一起,組建了新勢力。
盡管,大多數變異者除了體表畸變外,身體機能甚至比普通人更差,但生命的演化過程中,卻總是會出現奇跡。
一名全身覆蓋角質裝甲,能徒手掀翻裝甲車的變異者,帶著眾人向迫害他們的勢力進行反抗,也有被稱為“變色龍”的殺手,專門暗殺迫害變異者的勢力領袖。
這些特殊變異者成為了抵抗運動的精神象征,每當有新的強大變異者出現,就會有更多普通變異者慕名投靠。
與此同時,四十二號避難所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越是迫害變異者的地區,偽人出現的頻率反而越高,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似乎正在利用人類的內斗,悄無聲息地滲透。
一場關乎文明存亡的隱形戰爭,正在廢土的陰影中悄然展開。
......
寒風呼嘯,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雷德的臉龐,他緊了緊鋼鐵王座發放的制式軍大衣,用森冷的目光掃過審判廣場。
廣場中央擺放著沾滿血跡的絞刑架,另一邊,是數百名等待行刑的變異者。
三周前,王座主宰下達了“凈化行動”的命令,所有被發現的變異者都將被公開處決,之后尸體會被運往焚化爐,用他們最后的余熱,來維系王座的運轉。
“打起精神來,菜鳥。”
莫斯用肘部捅了捅身旁的同僚:
“今天可是你第一次擔任行刑隊,別在平民面前丟臉。”
下一個變異者被壓上處刑臺,那是個年輕人,看上去不到三十歲,除了臉上有著一塊鱗片狀的皮膚,幾乎與常人無異。
雷德低聲念著剛發下來的處決令:
“杰克,二十四歲,變異特征:皮膚局部角質化,左腿膝關節異變,罪名:基因缺劣,污染人類的神圣血脈。”
他感到喉嚨發緊,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如此普通,除了那點微不足道的外貌變化,與廣場上任何一個平民都沒有區別。
士兵們將杰克推上絞刑臺,麻繩套已經懸掛在了橫梁上。
“敬禮!”
所有士兵同時立正,雷德條件反射地跟隨動作,他看見馬庫斯將軍走上了審判臺,鋼鐵王座的象征,一面黑底上繡著銀色王座的旗幟,在他的后方獵獵作響。
馬庫斯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中央廣場:
“同胞們!今天我們再次聚集在這里,執行神圣的凈化使命!”
繩索猛然繃緊,杰克的身體在空中痙攣般抽搐了幾下,最終歸于靜止。
審判臺前的人群爆發出狂熱的歡呼聲,雷德感覺身旁的莫斯渾身都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病態的亢奮:
“該死的褻瀆者!”
他狠狠罵道,眼神一直盯著絞刑架上晃動的尸體,仿佛是在欣賞什么杰作。
審判一直持續到了午夜,雖然廢土上已經沒有了晝夜的區分,但人們還是習慣使用這種劃分方式,按照馬庫斯將軍的話來說,這是舊文明在如今少有的殘留。
雷德回到士兵宿舍時,忽然感到全身無力,他隱約覺得,這么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是不正確的,但卻沒有好的辦法。
畢竟,在廢土上,你不想辦法活下去,別人就會代替你活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雷德又參與了數次行刑任務。
起初,被押上刑臺的變異者數量不減反增,絞刑架前的隊伍越來越長。
其中有些被處刑者是真正的偽人,他們的畸變程度遠超尋常變異者,身體極其詭異,哪怕被絞死了,也能繼續活動。
某一次,將軍親自動手,對著被砍下的頭顱連開七槍,才讓它停止蠕動。
更可怕的是,按照莫斯的說法,某次處決的一名女人,尸體竟然在焚化爐里突然坐起來了,把火化士兵嚇得尿了褲子。
好在最后,還是用火把它燒死了。
但隨著凈化行動的持續,刑場上的異常現象逐漸減少。
三個月后的行刑日,雷德發現送來的都是些真正的變異者——他們眼中只有恐懼,絞索收緊時,這些可憐人只會痛苦地抽搐,再沒有出現那些毛骨悚然的異狀。
“看來偽人終于被清除干凈了。”
慶功宴上,馬庫斯將軍舉杯宣布。
雷德也松了口氣,看來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不會再繼續做噩夢了。
但是很快,他發現并非如此。
鋼鐵王座的軍隊開始大規模集結,一支支裝備精良的部隊從要塞中開拔。
雷德從老兵們的交談中得知,王座制定了一個名為“統一計劃”的軍事行動。
以征服所有聚集地為手段,收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七塊真理石碑碎片。
據說,那些石碑蘊含著足以重建人類文明的知識,宣傳官每天都在宣講:
“只有集齊全部石碑,才能讓世界重新回到大災變前的繁榮。”
在已經攻克的數十個大型聚集地里,王座的軍隊執行了殘酷的“凈化政策”,變異者被集中起來處決,其中尤為特殊的,被送回鋼鐵王座,進行公開審判。
......
絞刑架被臨時拆除,取而代之是一座澆筑進地面的鐵質十字架,纏繞著帶刺的鎖鏈,四周擺放火盆,令永夜亮如白晝。
雷德作為儀仗隊,站在行刑臺左側,他注意到這次審判來的人尤其多,眾人都在翹首以盼,等待著這次審判的對象。
“聽說這次抓到了一個天使。”
有平民在臺下小聲說道。
立刻有人反駁道:
“什么天使?那不過是變異者的掩飾!他們是人類的罪人,都該死!”
但在被審判者壓上處刑臺時,眾人皆不禁屏住了呼吸,這是一名年輕女性,雙手被鐐銬鎖住,腳踝上拖著鉛球。
與雷德見過的其他變異者不同,她的變異堪稱成功,身上長著無害的羽毛,面孔被白絨覆蓋,有一種奇特的美感。
臺下的人群開始騷動,有人舉起寫著“凈化血脈”的木板,更多人則伸長脖子想看清這個罕見的“良性變異體”。
“艾琳,十六歲,變異特征:體表長出羽毛,并覆蓋白色絨毛,罪名:基因缺劣,污染人類的神圣血脈;偽裝神的使者,誘惑純凈的人類,鼓動民眾暴亂。”
民眾們倒吸一口冷氣,沒想這看似純潔的少女,背地里居然是一個惡魔。
審判官的聲音繼續響起:
“為示公平,你有辯解的機會。”
這句話引得了許多民眾的不滿,許多人大叫著,要求直接處死她,然而艾琳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望著這一幕。
“很好,你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最終判決來得毫無懸念,審判官宣布用火刑處死她,她被綁上十字架,澆上汽油,艾琳在火焰中哀嚎,卻發不出聲音。
雷德瞳孔卻猛地一縮,只因他看見,艾琳的舌頭似乎被割掉了。
......
隨著戰事推進,氣氛變得越來越狂熱,就連平日里相對理智的那些士兵,也會在酒后高喊“凈化全人類”的口號。
很快,征召令便落到了雷德頭上,在踏上戰場前,他懷著復雜的心情,與同一批前往王座,覲見那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王”即是真理石碑的持有者,同時也是軍事統帥、思想導師和絕對裁決者。
雷德雙膝觸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王座高聳于九級臺階之上。
王被籠罩在陰影里,他手中持有著一塊石碑的碎片,泛著幽藍色的微光。
“抬起頭來,士兵,你們將為王座而戰,為真理而戰。”
低沉的聲音在殿堂內回蕩,雷德戰戰兢兢地抬眼,卻不敢直視王座上的身影。
他只能看到,王正有節奏地敲擊著石碑表面,發出一聲聲令人心悸的脆響。
“賜予他們秘藥。”
傳說中的...王的秘藥?
雷德與同伴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據說服下這種藥物,身體素質便能大幅增長,甚至實現進化!
這本應是最精英戰士才能得到的賞賜,如今卻交到了雷德手中。
他顫抖著接過藥瓶,感受著其中液體的溫熱,莫名讓人想到血液。
雷德不敢抬頭,他緊緊攥著藥瓶,殿堂中鴉雀無聲,只有石碑的敲擊聲在持續回蕩,仿若某種詭異的倒計時。
這場會面在一片肅穆中結束。
當晚,雷德便服用了那瓶秘藥,味道很怪,是一種腐殖質鐵銹混合的腥氣,他仰頭飲盡,又將藥瓶中的殘余沖水服下。
很快,他便感到了秘藥的威力,全身上下仿佛在承載著某種壓力,在這股壓力下,身體細胞仿佛在重新排列,并不痛苦,反而有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舒適。
臨近熄燈時分,這種異常感逐漸消退,雷德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比平時慢了許多,但能吸入的空氣卻極大增加了。
他安心地睡下,服下過秘藥的老兵曾經告訴過他,這是體質增強的前兆。
雷德沒有發覺的是,營房的另一側,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珠正死死地盯著他。
午夜,莫斯緩緩起身,動作僵硬的詭異,他輕手輕腳地來到雷德的床榻前。
他正沉浸于秘藥帶來的安眠中,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莫斯現在的行為。
......
第二日清晨,莫斯的尸體靜靜躺在了軍營的焚化爐里,士兵們正往上澆上汽油,談論著昨夜的話題:
“嘖...真沒想到,莫斯這家伙居然是偽人,明明平日里看著那么正常,說話做事都挑不出大毛病,誰會往那方面想?”
“是啊...不過也未必,也有可能是在某次行動中,他被偽人給替換了。”
“該死的怪物!”
兩人同時罵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心有余悸。
而另外一邊,馬庫斯將軍正和雷德站在一起,他審視著這個年輕的士兵,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意味。
雷德則站的筆直,迎上將軍的目光,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一天前截然不同,看著馬庫斯將軍,他感受不到以往的壓迫,反而有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感覺如何,士兵?”
“報告將軍!感覺...前所未有。”
“這就對了!”
馬庫斯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王的血脈正在你體內蘇醒。”
“血脈?”
雷德語氣中帶著迷惘:
“我的血脈,是...特別的?”
馬庫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重重拍著雷德的肩膀:
“記住,純凈的血脈不容玷污,那些...不過是殘次品,血脈中的雜草,真正的力量屬于我們,屬于更純粹的源流。”
“明白了,將軍!”
雷德挺直了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