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醫院難得有些清凈。

燕京六院的飯堂門口漸漸聚攏起一條有序的長隊。

當陳深牽著蓉蓉來到醫院樓下時，正好遇到了一臉憔悴的黃雨瑤。

她手里拿著包子豆漿，因為值了一宿夜班，平日里烏黑亮麗的秀發此刻亂糟糟的，原本俏麗的容顏也泛著油光，透著一股難掩的疲憊。

“深哥早啊，蓉蓉早上好，這才7點出頭，你們今天怎么這么早？”

黃雨瑤見到陳深和蓉蓉，神情一緊，下意識地把手里的包子往身后藏了藏，慌亂地理了理頭發，這才強打起精神，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睡不著，就早點過來了，你昨晚還好不？”

“還行吧，就是有點熬人。”

黃雨瑤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可眼角無意識分泌的淚液，還是出賣了她的疲倦。

蓉蓉仰起小臉，奶聲奶氣地說：“瑤瑤姐姐，你看起來好累呀，是不是沒睡好呀？”

黃雨瑤蹲下身子，摸了摸蓉蓉的頭：“姐姐不累，而且看到蓉蓉這么可愛，姐姐就精神啦。”

說著她從身后拿出還帶著余溫的包子，遞給蓉蓉，“蓉蓉餓不餓呀？姐姐這里有包子，給你吃。”

“瑤瑤姐姐，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我剛剛已經吃飽啦！”蓉蓉一本正經地捂著略微鼓起的小肚子，昂首挺胸。

說完她又甜甜一笑，松開了陳深的手，蹦蹦跳跳地就朝黃雨瑤跑去，張開雙臂要抱抱。

黃雨瑤連忙牽住她的小手，卻不敢抱她：“姐姐身上的衣服很臟，都是細菌和病毒，等會兒姐姐下班了再抱你呢。”

“哦，好吧，可瑤瑤姐姐，我想你了。”蓉蓉奶聲奶氣地回答道，大眼睛里多了幾分委屈。

黃雨瑤心都要化了，這么小的孩子，最需要安全感了。

她摸了摸蓉蓉的頭，然后突然瞪向陳深，假裝生氣地嗔怪道：“深哥，你昨晚是不是欺負蓉蓉了？”

“怎么能，她欺負我還差不多。”陳深忙擺手，一臉無辜，“你都不知道我媽多喜歡她，昨晚硬是把我趕到了沙發上睡，累死我了。”

黃雨瑤一臉驚訝，隨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沒想到蓉蓉這么有魅力呢。”

蓉蓉也跟著說：“深深哥哥和叔叔阿姨對我都很好，蓉蓉很開心！”

陳深笑而不語。

然而這時……一段提示音忽然在他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真誠的感激】

【生物點數+6】

“……？？”

這樣也行？

…

…

買完早餐后，兩人帶著蓉蓉來到小賣鋪，準備買些零食。

其實7點多，嚴格說來是還是值班時間，所以黃雨瑤這會兒能出來，也算是值班二線余主任開了綠燈。

買零食的間隙，陳深用余光瞥了眼不遠處挑玩具的蓉蓉，而后壓低聲音問黃雨瑤：“蓉蓉的爺爺怎樣了？”

黃雨瑤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昨晚心內科會診，診斷出蓉蓉的爺爺是急性心肌梗死，當晚就做了介入手術，心臟里放了4條支架。”

“手術倒是挺順利的，可惜病人的生命體征卻一直不太平穩，大腦還出現了水腫，估計預后不佳。”

“腦水腫……還做了介入？”陳深有些驚訝，隨即又覺得好像也正常。

心臟驟停的患者，極容易出現腦損傷，而隨之帶來的病理變化常常就是腦水腫。

至于說介入……他想了想又問：“心內科啥時候這么有效率了？我記得前幾天常哥還吐槽他們水平不咋地，做事磨磨蹭蹭的。而且介入的費用可不低吧？蓉蓉爺爺沒交錢，咱們醫院能給他做？”

黃雨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昨晚蓉蓉媽媽打電話過來了，關心了老人的情況，但她不在燕京，趕過來得花些時間，就托人先把住院押金交了。”

“對了深哥，你猜猜蓉蓉媽媽這次交了多少錢？”

她伸出手掌在陳深眼前晃了晃。

“整整5萬塊！”

“5萬塊……？”

陳深不禁暗暗咋舌。

在1998年，5萬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時候燕京的房價才5千塊左右一平，他們這些住院醫生，一個月的收入也就2-3千，5萬塊差不多是他們一兩年的工資了。

他又往蓉蓉那邊瞧了瞧，確定她沒在聽，繼續問道：“介入是我們醫院的人做的么？”

“據說是外請了專家。”

“果然……”

“但是做的據說還不錯。”黃雨瑤接著說，“蓉蓉媽媽在里面找了關系，而且她還說，要安排爺爺轉院治療，去諧和醫院。”

“轉院？諧和？”

陳深皺了皺眉頭。

不過又覺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無論是在老百姓的眼中，還是在同行的視角來看，諧和的ICU在當時都是全國當之無愧的NO.1。

那里匯聚了頂尖的醫療資源和專家團隊，要是蓉蓉爺爺能去那里，對他的病情肯定有幫助。

可話又說回來，也正是諧和的醫療條件太好了，導致病人太多，床位也異常緊張，每天都有無數的病人，擠破腦袋想進去。

所以蓉蓉爺爺，真的能轉過去嗎？

“沒錯，她說她自己會聯系好那邊的醫院。讓咱們先穩住爺爺的情況，還有就是照顧好蓉蓉。”

黃雨瑤眼神里也透著一絲擔憂。

她當然也清楚轉院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一來得考慮爺爺的身體狀況，二來還得看對方醫院接不接收。

但這些問題都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圍，她也沒什么更好的辦法。

…

回到科里，黃雨瑤帶著蓉蓉去了值班室，陳深和她都默契地沒有提帶蓉蓉看爺爺的事。

老人家這時還沒清醒，喉嚨里插著氣管，鎮痛鎮靜狀態，見了面也是徒增傷感，還不如不見。

倒是常哥來的比往常更早了些。

只見他風風火火地走進辦公室，穿著那身洗的發白的戰袍，一看到陳深就說：“小陳，晚些時候有個諧和的專家會來看8床，就是我們昨晚收的那個老爺子，你跟我先看看病人，然后整理好病歷。”

“好的常哥。”早有預想的陳深爽快地答應道，隨后又多問了一句，“是要轉過去他們那里么？”

“不知道，我估計夠嗆，可能只是會診吧，但也不好說。”常志宏搖搖頭，也有些判斷不準。

要是個普通的病人，說要轉給諧和，他也就當笑話聽聽罷了。

可蔣有為這一家，似乎來頭不小。

起碼專家會診的事情就是余主任今早親自跟他說的，據說還打通了院長的關系。

所以他這邊也不能出什么疏漏，一大早就過來查看病人，過過病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