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解離法
- 天下式
- 橋下藍花
- 2291字
- 2025-06-20 22:35:32
解離法是宗越為此交予林拾衣的工具。
與第一堂課時傳授的采氣法相同,二者皆是前者這些年里的心血結晶,是前者之所以敢讓后者走上見天地這條路的原因。
“首先我要和你說一個事兒,解離法的修行非常難,就連入門都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情,給你舉個例子,比方說……就之前你遇到的那個燕洵,他在養氣境修成水龍吟的確是挺不錯的,但修成解離法的難度要比這翻大概十倍以上?!?
宗越認真說道:“假如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你突破養氣境的時間將會延后許久。”
林拾衣想了想,說道:“我沒問題。”
話是真話,他從半年前才從師父手中得到功法正式踏上修行路,如今便已是養氣境圓滿,縱使年齡相對而言已經偏大,但他在修行這件事上的確不急。
師生二人行至洛水邊。
秋日分外明媚,映得江河微浪躍金,絢麗于眼。
來往商船分行于兩岸,前后有序,井然不亂。
“接下來的話會非常粗暴,你要聽,但你別完全聽進去了?!?
宗越的開場白很是莫名其妙。
林拾衣認真點頭。
宗越抬起手,指著那些行于洛水之上的船只,直接問道:“如果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下一刻,有船只忽如其來地偏離航道,撞向對面正在駛來的船只,結果會是怎樣?”
林拾衣不懂,如實說道:“人不見得亡,船肯定是要毀了,然后整條水道會亂成一團,短時間內應該沒辦法通航了?!?
宗越繼續問道:“不錯,那怎么才能有這么一艘船的出現呢?”
林拾衣微微一怔,心想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問題?
話里的內容和解離法有何關系?
這般想著,他沉思片刻后,語氣遲疑說道:“在排除船長的腦子突然壞掉的情況下,只能是道庭和大周進入戰爭狀態,前者為阻斷后者的糧食運輸之類的理由,派細作到某條船上從中作梗,如此才能較為合理地存在這么一艘船吧?”
宗越很滿意地笑了起來,說道:“沒錯,這就是解離法。”
“???”
林拾衣張著嘴巴,探身向前盯著宗越的眼睛,難得聽呆了。
宗越與他對視,微笑說道:“你沒聽錯。”
一時之間,林拾衣徹底不會說話了。
片刻后,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神幽幽地看著宗越,心想難怪您提前讓我別全聽進去,這要聽進去自己的人生也算是徹底完了。
屆時元祐怕不是要放聲狂笑,而鳴蜩則是欣喜若狂,再有安國公主親自來到天牢要他下跪當狗。
只是稍微想了想,林拾衣識海中的畫面已是栩栩如生。
“先生,所以您的意思是,解離法在本質上是一門……”
話到這里,他忽然說不下去了,發現自己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對解離法加以形容和定論。
宗越見他沉默,有些得意,但沒表現出來,淡然說道:“修行遠要比你想象中來的復雜,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一個字或者一個詞就能概括的,抱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已經代表你心懷傲慢了?!?
林拾衣好生無語,說道:“這也傲慢嗎?”
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道:“你要是不喜歡,無知也可以。”
林拾衣不想說話了。
宗越咳嗽了聲,正色說道:“解離法起自于先賢典籍中的八個字。”
“哪八個字?”
“萬物一府,死生同狀?!?
林拾衣回憶片刻后,說道:“道門,南華真人,天地篇。”
“不錯。”
宗越收回視線,凝望秋日籠罩下的上京,看著那些無處不在的鮮活生命氣息,說道:“你先生我粗暴地認為,死亡本身其實是萬物回歸最初純粹模樣的過程,天地元氣亦為萬物一屬,自然也能放在這個理念當中。”
林拾衣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感覺……先生您其實也挺傲慢的?!?
宗越冷笑說道:“你能和我比嗎?”
不等林拾衣開口,他便已轉移話題,直接講述解離法如何修行。
長編大論在所難免,佶屈聱牙卻不存在。
宗越的言語簡單樸實,只要聆聽者對修行有著足夠的認知,解離法從文字上來看其實談不上晦澀難解。
林拾衣作為祠下學宮今年的筆試第一人,在這方面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宗越也沒想過他會在這里出問題。
然而知易行難,解離法幾乎是完美符合這四個字的意思。
解離法大致上分為三個步驟——首先是修行者確認要解離何物,此物歸屬何氣,接著則是以此氣攻此氣,令其陷入消亡的境地中,最終完成解離。
這其中的每一個環節都很難,其一難在如何準確辨識相應的天地元氣,其二則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矛這種聽著就讓人下意識想要糾正的做法,最后陷入消亡解離境地之時則是需要提心吊膽,避免被解離的天氣元氣發生意料之外的變化,對修行者自身造成重大傷害——就像林拾衣要是去讓船只互撞,一旦被捕入獄中即是萬劫不復的道理那般。
林拾衣聽到后面,表情愈發微妙,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別這么一副表情?!?
宗越有些不耐煩。
林拾衣說道:“只是覺得先生你連這種辦法都能想出來,多少有些瘋魔?!?
宗越無所謂說道:“還有嗎?”
林拾衣認真贊美道:“不瘋魔不成活。”
宗越很是受用,神情卻依舊是嚴肅,沉聲說道:“該說的都說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試試吧?!?
林拾衣本也有此念想。
少年長身而起,行至洛水畔,聽風推浪花拍岸聲。
天地有氣,氣各有屬,清濁濃淡混沌皆有之。
人類在漫長的修行路上,依據實踐得出的結果,為各種各樣的天地元氣進行劃分,繼而賦予具體的名稱,加以定義……
林拾衣想著這些,面朝洛水,靜心凝神。
下一刻,他閉上雙眼,以神魂感知周遭天地。
宗越看著林拾衣,五官明明緊繃著,臉上卻還是止不住地泛著愉悅笑容。
他已經在提前做準備,準備語重心長地說出一大堆漂亮話來安慰林拾衣,比如說第一次總是這樣的,別灰心喪氣沮喪失落,大家完全可以理解。
到這時候,他將會在那道懷揣著期望的目光中,淡然道出自己這些年總結而來的經驗,為學生掃清迷茫,收獲師道尊嚴。
宗越是這樣想的。
然而直到他看見洛水浪花涌上岸邊,以林拾衣為中心繚繞瀠洄不散,在陽光中緩慢離散成肉眼逐漸不可見的細微事物時……他還沒想好具體該用何種言辭來進行安慰。
林拾衣睜開眼,轉過身望向宗越,不確定問道:“先生,我這是成了嗎?”
長時間的安靜。
洛水風清怡人。
宗越抬頭,滿心悵然與秋日對視,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