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庭矛盾
- 學歷過剩?她在家政界封神
- 茂蕤
- 3924字
- 2025-05-27 00:42:57
廚房的計時器“?!钡匾宦?,蘇蘅剛把雪梨湯盛出第三碗,就聽見客廳傳來“啪”的脆響。
是拼圖散架的聲音。
她握著湯勺的手頓住。
下午剛拆封的恐龍拼圖攤在地毯上,小明正舉著三角龍的尾椎,眼睛亮晶晶的:“媽媽你看,這個角要卡進這里——”
“說了別晃桌子!”張女士的聲音像被擰斷的琴弦,震得吊燈都晃了晃。
她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屏幕亮著,“總部王總”的名字還在跳動,“沒看見我在回郵件?滿地都是碎片,踩壞了怎么辦?”
小明的手垂下來,三角龍尾巴“嗒”地掉在地上。
他仰頭看媽媽,睫毛忽閃著,像被雨水打濕的蝴蝶:“我、我小心了……”
“小心?”張女士扯松領帶,喉結上下滾動,“上回打碎的馬克杯還在垃圾桶里,你爸送我的那套骨瓷——”她突然住嘴,抓起茶幾上的咖啡杯灌了一口,卻被冷咖啡激得皺起眉,“去房間玩,別煩我?!?
小明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他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散在地上的拼圖,忽然用力一推——所有碎片嘩啦滑進沙發底下。
蘇蘅看見他睫毛上掛著的水光,像要把眼淚憋回去,卻還是抽抽搭搭地跑向臥室,房門撞出“砰”的悶響。
張女士的手機又震了。
她盯著屏幕上“王總”的來電,突然抓起沙發靠墊砸向墻面。
靠墊彈回來,露出底下藏著的拼圖碎片,三角龍的眼睛正對著她,圓溜溜的,像小明剛才的模樣。
“張姐?!碧K蘅端著湯碗走過去,故意讓瓷碗碰出清脆的響,“雪梨湯要涼了。”
張女士猛地吸了吸鼻子,抓起茶幾上的抽紙擦臉。
蘇蘅注意到她耳尖通紅,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縫——這是上周教小明的“情緒冷靜操”,此刻倒被主人學了去。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張女士的聲音發顫,“他才六歲,懂什么……可我今天在會議室坐了三小時,王總說調崗面試名單要刷掉一半,我桌上堆著八份報表,剛才去幼兒園接他晚了十分鐘,老師說他蹲在門口數螞蟻等我……”她突然捂住嘴,指縫里漏出哽咽,“我連杯熱咖啡都泡不好,算什么媽媽?”
蘇蘅把湯碗推到她手邊。
雪梨的甜香漫上來,混著張女士身上殘留的咖啡苦,像生活里那點被苦澀包裹的甜。
她想起今早整理公文包時摸到的藥瓶,鋁塑板上的缺口;想起臺歷上被紅筆圈了三遍的“下周三”;想起張女士上周翻兒童心理學繪本時,在“幼兒情緒識別”那頁折了角。
“張姐記得上周小明為什么不肯吃草莓嗎?”蘇蘅在她身邊坐下,“他說草莓籽像小眼睛,會看著他吃飯。你當時蹲下來問他:‘是因為草莓籽讓你緊張嗎?’”
張女士愣住,指節慢慢松開。
“剛才小明晃桌子,其實是想讓你看拼圖?!碧K蘅拿起一片三角龍的背鰭,“他舉著尾巴等你夸‘真厲害’,就像你夸他自己穿襪子、給流浪貓喂飯那樣?!彼D了頓,“你說‘踩壞了怎么辦’,他可能以為——”
“以為我更在乎拼圖,不在乎他?!睆埮客蝗蛔プ√K蘅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皮膚,“我上午簽錯了份合同,被王總罵得狗血淋頭,回家路上堵了四十分鐘,看見他在幼兒園門口蹲得膝蓋都是灰……我明明該抱他的,可開口就成了責備。”
窗外的天徹底黑了。
客廳只開著盞暖黃的落地燈,照得張女士眼尾的細紋像裂開的糖霜。
蘇蘅輕輕抽回手,把湯碗往她懷里送了送:“你需要的是‘我現在壓力很大,需要先處理工作’,而不是‘你在煩我’。小明需要的是‘媽媽剛才太急了,但媽媽很愛你’,不是‘去房間別煩我’?!?
張女士低頭盯著湯里的雪梨,果肉被燉得半透明,像孩子沒說出口的委屈。
她突然站起來,腳步有點踉蹌,卻在經過臥室門口時停住。
門底下漏出一線光,能聽見里面傳來抽鼻子的聲音,還有很小的、悶悶的“嗚”聲。
“我去……”她剛開口,手機又震了。
屏幕亮起的瞬間,蘇蘅看見鎖屏壁紙——是張女士和小明在海邊,孩子把沙堆成城堡,舉著貝殼要往媽媽頭發上插。
“王總。”張女士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前看了蘇蘅一眼,“能幫我熱杯牛奶嗎?加顆話梅糖,小明最近愛喝這個?!?
蘇蘅笑著點頭。
她望著張女士走進陽臺,身影被玻璃拉得很長,像株在風里搖晃卻不肯折斷的樹。
轉頭時,瞥見臥室門縫里有雙眼睛——小明正趴在地上,透過門縫看客廳,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鼻尖紅得像顆小草莓。
她彎腰撿起沙發底下的拼圖,三角龍的尾巴在掌心很輕。
等拼好這只恐龍,該去和小朋友聊聊“被媽媽兇了怎么辦”了。
蘇蘅捏著三角龍尾巴站在臥室門口時,門把手上還沾著小明剛才擦眼淚蹭的濕痕。
她屈指輕叩兩下,門里傳來慌慌張張的抽氣聲,接著是拖鞋踢到玩具箱的悶響。
“小明,“她蹲下來,讓自己的眼睛和門縫里那道濕漉漉的目光平齊,“阿姨撿到了三角龍的尾巴,它說找不到主人會害怕哦。“
門“吱呀“開了條縫。
小明揉著眼睛探出頭,睫毛上還掛著晶亮的水珠,鼻尖紅得像顆泡在糖罐里的櫻桃:“它、它真的會害怕嗎?“
“當然啦?!疤K蘅攤開手,三角龍尾椎在暖黃的壁燈下泛著啞光,“就像你被媽媽兇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明吸了吸鼻子,小手指絞著睡衣下擺:“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怎么會呢?“蘇蘅想起兒童發展心理學里“情感標簽化“的技巧,故意放軟聲音,“你看媽媽手機鎖屏,是不是有張你們在海邊堆沙堡的照片?
她每次接電話前,都會先看一眼那張照片。“
小明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可她今天說我煩...“
“那是媽媽遇到大難題了呀。“蘇蘅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張便簽紙,畫了個皺著眉頭的小人,“媽媽今天在公司要拼特別大的拼圖——八份報表、還要擔心會不會被調崗,就像你上次拼一百片的宇宙飛船,拼到最后是不是也會急得想哭?“
小明歪著腦袋看便簽紙,手指輕輕戳了戳那個皺眉頭的小人:“我拼宇宙飛船時,阿姨教我先找邊角的星星...“
“對呀!“蘇蘅順勢把便簽紙塞進他手里,“媽媽現在就像在拼特別大的宇宙飛船,所以才會急。
但你知道嗎?
她剛才躲在陽臺打電話,偷偷抹眼淚呢。“
小明的嘴立刻噘起來,小胸脯一起一伏:“我、我去給媽媽擦眼淚!“他轉身要跑,卻被蘇蘅輕輕拉住手腕。
“等等哦?!八噶酥傅厣仙⒙涞钠磮D,“三角龍說想和你一起完成它,然后把它送給媽媽當禮物。
這樣媽媽看到恐龍,就知道你原諒她了,對不對?“
小明蹲下來,指尖小心翼翼地撿起一片恐龍背鰭。
蘇蘅注意到他的小拇指還留著今早自己教他用指甲剪時的小創可貼——那是他第一次自己剪指甲,雖然剪歪了,但張女士當時舉著他的手拍了九張照片發朋友圈。
當客廳傳來張女士放手機的輕響時,恐龍拼圖已經完成了大半。
小明舉著最后一片恐龍腦袋,鼻尖沾了點拼圖的碎屑,眼睛亮得像兩顆小太陽:“媽媽!
你看——“
張女士的腳步頓在客廳中央。
她手里還端著那杯加了話梅糖的熱牛奶,杯壁上的霧氣模糊了指紋,卻模糊不了她泛紅的眼眶?!靶∶?..“她聲音發顫,慢慢蹲下來,“媽媽今天...對不起?!?
小明撲進她懷里時,牛奶杯“咔嗒“放在茶幾上。
蘇蘅看見張女士的肩膀在顫抖,卻努力用歡快的語氣說:“這只恐龍比上次爸爸拼的還漂亮!
我們把它放在電視旁邊好不好?
這樣媽媽每天回家都能看見?!?
“要放在媽媽的電腦旁邊!“小明揪著她的襯衫領口,“這樣媽媽拼大拼圖的時候,恐龍就會幫媽媽加油!“
張女士抬頭看向蘇蘅,目光里浸著水光。
她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三天后,蘇蘅在整理張女士的書房時,瞥見電腦顯示器旁多了個相框。
里面不是報表,不是榮譽證書,而是小明用蠟筆畫的“媽媽和恐龍“——媽媽的頭頂畫了個大大的太陽,恐龍尾巴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原諒“。
“我表姐家的小侄子最近鬧得厲害,“張女士端著新泡的玫瑰花茶走進來,杯底沉著顆完整的話梅,“她說想請個懂孩子心理的保姆,我把你微信推給她了?!八D了頓,耳尖微微發紅,“還有王總夫人,上次吃飯聽我提了兩嘴,非要加你微信...你別嫌麻煩啊。“
蘇蘅的手指在撣塵布上輕輕絞了絞。
她想起家政公司系統里,自己的“轉介紹率“從上周的15%跳到了47%,想起昨天李太太特意送來的手工桂花糕,包裝紙上還寫著“謝謝蘇老師“。
這些變化像春天的藤蔓,正沿著她原本以為會灰暗的職業路徑,滋滋地往上爬。
“怎么會麻煩呢。“她抬頭笑,陽光透過紗窗落在臉上,“能幫到大家,我很高興。“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
當蘇蘅在公司茶水間聽見那聲冷笑時,正往保溫杯里續熱水。
趙琳抱著胳膊靠在冰箱上,紅色指甲敲著手機屏幕:“碩士保姆就是會哄人,把客戶哄得跟親閨女似的?!八а燮尺^來,眼尾的假睫毛顫了顫,“就是不知道,要是客戶知道某些人連最基本的家務都做不利索...“
蘇蘅的手指在杯沿頓了頓。
她記得趙琳是公司最早一批資深保姆,上個月剛因為客戶投訴“育兒觀念老舊“被降了評級。
此刻對方手機屏幕亮著,顯示的正是自己的服務評價頁面——五星好評下,張女士的留言被放大:“蘇阿姨不僅會做飯,更懂孩子的心?!?
“趙姐。“蘇蘅擰緊杯蓋,語氣平和得像實驗室里校準的天平,“上個月王太太說孩子不肯吃飯,您建議'餓兩頓就好了'。
后來我用'食物游戲法'讓孩子主動吃飯,王太太說要給我寫感謝信?!八D了頓,“您說的'基本家務',是指擦地要分干濕區,還是收納要按使用頻率分層?
這些我筆記里都有,您要是需要...“
“誰要你假好心!“趙琳摔門出去時,帶翻了桌上的馬克杯。
深褐色的咖啡液在瓷磚上蜿蜒,像道不太吉利的痕跡。
蘇蘅蹲下來擦地時,手機在圍裙口袋里震動。
是張女士的消息:“明天早上八點到就行,小明說要給你看他新畫的'蘇阿姨和恐龍'?!?
她笑著回了個“好“,抬頭卻瞥見窗外。
趙琳站在公司樓下的梧桐樹下,正對著手機快速打字,嘴角扯出個不太好看的弧度。
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別著的工牌——上面的“資深保姆“字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第二天早上,蘇蘅提著裝有兒童情緒卡片的帆布袋,站在張女士家門前。
她剛要按門鈴,卻發現門縫里塞著張皺巴巴的紙。
撿起來一看,是張被撕成兩半的評價單,上面熟悉的字跡還能辨認:“蘇阿姨...專業...值得信賴...“
樓梯間的聲控燈突然“啪“地亮起。
蘇蘅抬頭,只看見上樓的人影閃進轉角,只留下一陣刺鼻的香水味——和趙琳常用的“紅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