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懸在五老峰頂,將懸崖染成暗紅色。程云修和許清嘉伏在觀鹿亭后的巖縫里,看著佐藤一行人正在懸崖邊布置法陣。九名黑衣人圍成三圈,每人手持一朵金屬菊花,花心燃著幽綠火焰。中央的石臺上,周爺爺被鐵鏈鎖住,胸口七根銀針隨著誦經聲微微震顫。
“他們在用周爺爺的血脈感應天門位置...”許清嘉聲音發顫。她旗袍下擺已被荊棘劃成布條,小腿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程云修注意到佐藤手中的銅鈴換成了青銅匣——正是裝著祖父指骨的那個!
銅鏡在程云修懷中突然發燙。他小心取出查看,原本渾濁的鏡面竟變得清晰,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張明代儒生的面孔!那人嘴唇翕動,鏡面浮現出八個血字:“月照三疊,鏡分陰陽”。
“三疊泉!”許清嘉恍然大悟,“天門在第三疊瀑布后面!”她剛說完,銅鏡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直指懸崖某處——那里的巖壁在月光下竟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隱約可見后面的石門輪廓!
佐藤猛地轉頭看向光源方向。程云修急忙壓住銅鏡,但為時已晚。灰白眼珠在黑暗中閃爍,佐藤突然用日語厲聲下令,三名黑衣人立刻持刀向他們藏身處撲來!
“跑!”程云修拽起許清嘉沖向懸崖邊緣。身后傳來利刃破空聲,一把短刀擦著程云修耳際飛過,釘在前方松樹上嗡嗡震顫。前方是百米深淵,下方第三疊瀑布如白練垂落。銅鏡再次發光,這次照向瀑布中央——水流后面果然有個洞口!
“跳瀑布!”程云修將銅鏡塞給許清嘉,“鏡光會指引你!”說完轉身迎向追兵。第一個黑衣人被他一記肘擊打中喉結,第二個則被雄黃粉糊了滿臉。但第三個黑衣人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紋著的九瓣菊花竟蠕動起來,花蕊中射出數根銀針!
千鈞一發之際,許清嘉的木簪破空而至,精準擊落銀針。程云修趁機一個掃腿將對方踢下懸崖。慘叫聲中,佐藤的誦經聲陡然拔高,周爺爺突然睜眼——雙瞳全白,口中發出非人的尖嘯!
“周爺爺被完全控制了!”許清嘉驚呼。只見老人枯瘦的身體詭異地膨脹,鐵鏈寸寸崩斷。他四肢著地如野獸般撲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程云修拉著許清嘉縱身躍下懸崖。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看見佐藤舉起青銅匣,祖父的指骨在月光下泛著磷光。更恐怖的是,懸崖上的法陣中央升起一道黑氣,隱約凝成個穿明代官服的人形...
冰冷的水流如重錘擊打全身。程云修在激流中拼命抓住許清嘉的手腕,銅鏡的白光在水下形成指引光路。兩人被瀑布沖進洞穴的剎那,程云修后背撞上巖石,劇痛中仍死死護住懷中的火紋玉璧。
洞穴內部干燥得出奇,仿佛有無形屏障擋住了水流。程云修咳著水爬起來,發現身處一個葫蘆形石室。四壁刻滿星圖,中央石臺上擺著七盞青銅燈——造型全是跪臥的白鹿,與他們從周爺爺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許清嘉撫摸著石臺邊緣的刻字,“頤川公親筆!”文字記載著驚人真相:萬歷四十年,白鹿洞書院七位大儒在此舉行秘儀,試圖打開“天門”獲取“天書”。但儀式中途出現變故,某種非人之物趁機逃出,導致參與儀式的六人暴斃。唯有程頤川幸存,卻不得不親手焚毀書院以封印那個存在...
銅鏡突然從許清嘉手中飛起,懸浮在石臺上空。鏡面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場景:穿儒衫的頤川公將三把鑰匙分藏,然后咬破手指在鏡面寫下血書。影像最后定格在一行朱砂字上:“血脈為引,三鑰為憑;鏡照本心,方見天門”。
程云修剛要去取銅鏡,地面突然震動!碎石從洞頂簌簌落下,遠處傳來巖石崩裂的巨響。許清嘉撲到洞口查看,頓時臉色煞白——佐藤等人竟順著瀑布邊緣的窄道追來了,為首的周爺爺四肢反關節爬行,宛如人形蜘蛛!
“快找天門!”她急喊。程云修將三鑰按石臺刻痕擺放:銅鑰匙在東,火紋玉璧在南,銅鏡在西。三者組成三角的瞬間,整個石臺開始旋轉,露出下方的豎井!井壁上鑿有供攀爬的凹槽,深不見底處泛著微弱的藍光。
許清嘉正要下去,程云修突然拉住她:“等等...”他盯著銅鏡——鏡中影像不知何時變了,顯示出豎井底部有個巨大的鐘乳石,石尖正對下方石筍,兩者之間懸浮著個發光物體。但最駭人的是,石筍周圍跪坐著七具干尸,都穿著明代儒生服飾!
“這才是真正的天門...”程云修聲音發緊,“上面石室是陷阱!”話音剛落,洞口傳來重物落地聲——周爺爺已經跳進來了!老人扭曲的身體卡在洞口,白瞳死死盯著他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鋸齒...
程云修抓起銅鏡對準周爺爺。鏡光照射下,老人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像無數蟲子在他血管里爬行。更恐怖的是,鏡中映出的不是周爺爺的臉,而是一張模糊的鬼面——正是懸崖法陣里出現的明代官服人影!
“九菊家的式神附體!”許清嘉從旗袍夾層抽出張黃符,“用鏡光定住他!”她咬破手指在符上畫出血咒,甩向周爺爺額頭。黃符貼中的瞬間,老人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叫,整個身體如觸電般痙攣。
洞口陸續跳下黑衣人。程云修趁機將三鑰塞給許清嘉:“你先下井!”說完抄起一盞青銅鹿燈砸向最近的黑衣人。燈油潑灑在對方身上,接觸皮膚的瞬間燃起幽藍火焰,將那人燒成火球。
慘叫聲中,程云修且戰且退到豎井邊。許清嘉已經下到井中,銅鏡的白光在深井里如同燈塔。他剛抓住井沿準備下去,小腿突然劇痛——周爺爺不知何時掙脫黃符,一口咬在他腿上!鋸齒般的牙齒深深嵌入肌肉,鮮血頓時浸透了褲管。
程云修忍痛一腳踢開老人,順勢滑入豎井。井壁濕滑異常,幾次險些脫手。上方傳來佐藤的怒吼,接著是重物墜落的呼嘯聲——黑衣人竟然跟著跳下來了!
豎井深度超乎想象。下爬約五十米后,程云修落在個天然石窟里。許清嘉正用銅鏡照射四周,藍光下可見這是個巨大的鐘乳石洞,中央景象與鏡中預示完全一致:倒懸的鐘乳石與地面石筍之間,懸浮著個發光的水晶匣子!
“天門之鑰...”許清嘉喃喃道。但程云修拉住她——石筍周圍的七具干尸突然動了!它們保持著跪姿轉向來者,黑洞洞的眼窩里亮起幽綠磷火。最靠近的那具干尸舉起枯骨手指,在空中劃出個復雜符咒——正是《白鹿洞志異》里記載的“七賢封魔印”!
銅鏡突然劇烈震動,掙脫許清嘉的手飛向水晶匣。鏡面與匣子接觸的剎那,整個洞窟亮如白晝!強光中,七具干尸齊聲誦念《禮記》篇章,聲如洪鐘。程云修驚駭地發現,干尸們的衣著細節與祖父照片上的七人完全一致——他們就是當年參與儀式的白鹿洞大儒!
水晶匣子緩緩開啟,里面竟是一卷竹簡。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匣子下方的石筍表面開始滲出鮮血,很快形成個小血潭。血水中浮現出張人臉,正是佐藤灰白眼珠里那個明代官服鬼影!
“徐...”許清嘉突然認出這張臉,“是徐鴻儒!明末白蓮教起義首領!”史書記載這個妖人精通邪術,天啟二年被凌遲處死。但眼前景象表明,他當年可能通過白蓮教的“借尸還魂”秘術,附在了參與天門儀式的某位大儒身上!
血臉突然裂開大嘴狂笑,整個洞窟隨之震動。上方傳來碎石崩落聲——佐藤帶著剩余黑衣人殺到了!周爺爺四肢扭曲地爬在最前,白瞳已經完全變成黑色。
“竹簡是假的!”程云修突然大喊。他注意到銅鏡在強光中映出的竹簡內容與實物不符——鏡中顯示的是星圖,而實物竹簡上卻是空白,“這是徐鴻儒設的陷阱!”
許清嘉聞言立刻去搶銅鏡。但周爺爺暴起發難,枯爪般的右手刺向她后心!程云修飛身推開她,自己卻被利爪貫穿肩膀。熱血噴在銅鏡上,鏡面頓時顯現出隱藏文字:“以血為墨,以骨為筆;問心無愧,方見真章”。
程云修忍痛蘸血在鏡面書寫祖父教他的《程氏家訓》。當寫到“心正而后身修”時,銅鏡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刺血潭中的鬼臉!徐鴻儒發出凄厲慘叫,血水劇烈沸騰。同一時刻,七具干尸齊齊站起,結成北斗七星陣將水晶匣圍住。
佐藤見狀立刻搖動血咒鈴。許清嘉痛苦倒地,胸口菊花血痕再次浮現。程云修剛要救援,周爺爺再次撲來!生死關頭,程云修掏出祖父的指骨按在老人額頭——指骨突然發出紅光,周爺爺渾身符文如遇沸水的雪般消融!
“頤川公的...禁制...”老人恢復清明,虛弱地抓住程云修的手,“用...心鏡...”嗯嗯嗯話未說完,佐藤的短刀已刺穿他后背!周爺爺用最后力氣推過程云修,自己則抱住佐藤滾向血潭。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血水觸碰到周爺爺身體的瞬間,竟化作一條血龍纏住佐藤!灰白眼珠里的鬼影被迫顯形,正是徐鴻儒的殘魂。七具干尸同時指向血潭,誦經聲震耳欲聾。在古老咒言中,血龍裹挾著徐鴻儒和佐藤沉入潭底,最終凝固成暗紅色的水晶柱!
剩余黑衣人見狀紛紛逃竄。程云修抱起奄奄一息的周爺爺,老人顫抖的手指蘸血在地上畫了個八卦圖:“天門...從來不是...器物...”他指向程云修的心口,“在這里...“最后的目光落在銅鏡上,瞳孔漸漸擴散。
許清嘉爬過來合上老人雙眼。她發現銅鏡表面起了奇異變化——血字消失后,鏡中浮現出程云修的身影,但衣著卻是明代儒衫。更詭異的是,鏡中人竟對現實中的程云修搖了搖頭,然后指向自己的心口!
“我明白了!”許清嘉突然奪過銅鏡砸向石筍!程云修阻攔不及,以為寶物就要毀壞,卻見銅鏡在撞擊瞬間化作流光消散。而被砸中的石筍表層剝落,露出里面隱藏的玉碑——碑上刻著八個篆字:“萬物皆鏡,唯心是門”。
整個洞窟開始劇烈震動。水晶匣子突然閉合,竹簡化為灰燼。七具干尸重新跪坐回原位,漸漸石化。唯一的出口——豎井開始坍塌!
“走!”程云修背起許清嘉沖向洞窟側面的窄縫。這是條向上的天然隧道,坡度陡峭如煙囪。兩人手腳并用攀爬時,身后不斷傳來巖石崩裂的轟鳴。許清嘉的旗袍徹底成了碎布條,大腿被鋒利的巖壁劃得鮮血淋漓。
爬行近一小時,前方出現微弱天光。當程云修推開擋路的碎石鉆出地面時,發現竟置身于五老峰頂的觀日亭!東方天際已現魚肚白,血月西沉,邊緣的藍暈正在消退。
許清嘉癱坐在亭子里,檢查著兩人傷勢。程云修除肩膀的貫穿傷外,右腿還有周爺爺留下的鋸齒狀咬痕,傷口泛著不祥的青色。更糟的是,他隨身攜帶的火紋玉璧不知何時裂了道縫,紅色紋路變得暗淡。
“式神的毒...”許清嘉撕下旗袍內襯包扎傷口,“需要東林寺的‘七葉蓮’解毒。”她突然盯著程云修胸口,“你...你的胎記!”
程云修低頭看去,只見心口處的紅色胎記——那個從小就被祖父稱為“心鏡印”的痕跡,竟變成了完整的八卦圖形!更不可思議的是,當他無意間用手遮擋朝陽時,掌心投射出的影子在地上形成了清晰的星圖——與銅鏡曾經顯示的完全一致!
“萬物皆鏡...”程云修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天門鑰匙是...”話音未落,山下突然傳來警笛聲。兩人警覺地伏低身子,看見十幾名警察正在搜索觀鹿亭區域,帶隊的是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手里拿著程云修和許清嘉的通緝令!
“九菊家的傀儡。”許清嘉冷笑,“他們在中國警方內部也有人。”她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血咒鈴的影響仍在持續。
程云修望向鄱陽湖方向。晨霧中的湖面如同巨大的鏡子,倒映著逐漸亮起的天空。某種明悟在他心中升起:四百年的輪回,或許將在自己這一代真正了結...
廬山氣象站發出暴雨預警時,程云修和許清嘉正藏身于植物園的溫室花房。程云修的高燒越來越嚴重,式神毒素讓他視線模糊,幾次把紅色芍藥錯認成血滴。許清嘉用偷來的酒精為他清洗傷口,自己胸前的菊花血痕卻擴散到了鎖骨。
“天黑前必須到東林寺...”許清嘉看著窗外聚集的烏云,“慧明師弟應該準備好了七葉蓮。”她突然劇烈咳嗽,掌心里赫然是幾片帶血的銀杏葉——與周爺爺臨終前展示的一模一樣!
程云修強撐病體研究掌心投影。隨著日光角度變化,他能在墻上投射出不同的星圖。最清晰的一幅顯示出廬山地下暗河網絡,其中三條支流在東林寺后山交匯,形成個“品”字形結構——正是《白鹿洞志異》提到的“三才聚靈陣”!
“寺里有東西...”程云修沙啞道,“可能是鎮壓徐鴻儒殘魂的法器。”他想起銅鏡最后的提示,突然撕開襯衫——心口的八卦胎記正在微微發燙,中央浮現出個極小的“卍”字符。
下午四點,暴雨如期而至。兩人冒雨向東林寺移動,程云修的高燒讓他產生幻覺:雨滴在半空凝成血珠,石板路上浮現出無數掙扎的人臉。最可怕的是,他幾次看見周爺爺渾身是血地站在雨幕中,嘴唇蠕動說著“小心鏡子”...
東林寺山門緊閉,慧明小沙彌卻早已在側門等候。見到兩人慘狀,小沙彌眼圈頓時紅了:“師父今早圓寂了...留話說你們會來。”他引兩人穿過藏經閣密道,來到處從未對外開放的古塔——遠公塔,凈土宗初祖慧遠的埋骨之所!
塔內空間狹小,正中石棺上刻著“心鏡常明”四字。慧明點燃七盞油燈擺成北斗狀,然后從棺底暗格取出個玉盒:“師父用三十年陽壽換的。”盒中是朵晶瑩剔透的七瓣蓮花,每片花瓣顏色各異,花蕊處凝結著露珠般的液體。
許清嘉剛服下一瓣蓮花就噴出口黑血,胸前的菊花血痕如活物般扭曲退縮。程云修的情況更糟——吞服蓮花后他直接昏死過去,心跳一度停止。慧明急忙將剩余蓮花搗碎敷在他傷口上,青色毒素竟順著花汁被吸出,在皮膚表面凝成顆顆青珠!
“七葉蓮只解肉身毒...”小沙彌憂心忡忡地看著程云修心口的八卦胎記,“他中的是‘心毒’,需要...”話未說完,塔外突然傳來撞門聲!黑衣人的日語叫罵穿透雨幕,其中夾雜著金屬鈴鐺的脆響。
許清嘉掙扎著站起,從發髻抽出木簪。慧明卻按住她,轉身推開石棺——下面竟有條暗道!“通往三笑堂,”小沙彌塞給她一串佛珠,“師父說,答案在虎溪橋下。”
程云修被拖入暗道不久,塔門就被撞開。許清嘉最后瞥見的是慧明單薄的背影——小沙彌端坐塔中央,手持念珠誦經,身下提前潑滿了燈油...
暗道潮濕狹窄,許清嘉幾乎是拖著昏迷的程云修爬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光,出口竟是虎溪橋下的石砌涵洞!暴雨使溪水暴漲,渾濁的激流距涵洞口不足半米。
傳說中慧遠大師送客不過虎溪,有次與陶淵明、陸修靜談法忘情,過溪時聞虎嘯方覺,三人相視而笑,留下“虎溪三笑”佳話。此刻橋下石刻早已被歲月磨平,唯有“三笑處”碑文依稀可辨。
許清嘉按慧明指示摸索橋底,在某塊凸起的石塊后找到個鐵盒。盒中是把銅鑰匙和封信,信紙已經泛黃,落款竟是程云修的祖父!信中揭露了驚人真相:1985年那次“考古事故”,實則是程家與東林寺住持聯手鎮壓徐鴻儒殘魂的行動。當時封印并不徹底,有部分邪氣逃逸,附在了參與行動的日本學者身上——正是如今九菊一派的首領!
程云修突然劇烈抽搐,心口八卦胎記發出刺目紅光。許清嘉急忙將佛珠按在他額頭,發現每顆珠子內部都刻著微型《金剛經》。當第一百零八顆珠子觸到皮膚時,程云修猛地睜眼,瞳孔竟變成了八卦形狀!
“虎溪...三笑...”他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不是三個人...”顫抖的手指在地上畫出三個相交的圓環,每個環內分別寫著“儒”、“釋”、“道”——圖案與火紋玉璧的裂痕完全吻合!
暴雨中傳來直升機轟鳴。兩人鉆出涵洞,看見探照燈正在山林間掃射。更危急的是,溪水已經漫到膝蓋,上游還傳來山洪的悶雷聲。
“去三寶樹!”程云修指向密林深處。那里有棵千年銀杏,樹干中空可藏人。奔跑途中,許清嘉的佛珠突然崩斷,珠子滾落溪中竟發出金屬撞擊聲——溪底鋪滿了刻經銅錢!
三寶樹前的景象令兩人愕然:九名穿白袍的僧人圍樹結陣,中央站著個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在焚燒寫滿符咒的黃紙。更詭異的是,銀杏樹干上浮現出張蒼老的人臉,正是今早圓寂的東林寺住持!
“逆七佛懺...”程云修認出了這個禁術,“他們在強行抽取老和尚的舍利靈力!”話音剛落,中山裝男人突然轉身——竟是通緝令上那個“警方負責人”!他左手持血咒鈴,右手拿著個玻璃罐,里面漂浮著顆眼球...灰白色的九菊家標志眼!
許清嘉的木簪脫手而出,精準刺穿玻璃罐。眼球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所有白袍僧人齊聲慘叫,皮膚上浮現出黑色菊花紋。中山裝男人暴怒地扯開襯衫,胸口赫然紋著九菊抱月圖——他是九菊家當代家主!
程云修突然沖向銀杏樹,將破裂的火紋玉璧按在樹干人臉的眉心。玉璧紅光大盛,老和尚的面容變得安詳。隨著誦經聲響起,暴雨中竟浮現出無數金色梵字,如鎖鏈般纏住九菊家主!
“現在!”程云修大喊。許清嘉將銅鑰匙擲向樹洞——鑰匙接觸樹干的剎那,整棵銀杏發出耀眼光芒。樹皮剝落處露出中空的樹心,里面靜靜躺著個青銅匣,樣式與懸空洞里的一模一樣!
九菊家主發出不似人類的嚎叫,身體如吹氣般膨脹。就在他即將掙脫梵字鎖鏈時,程云修做出一件誰都沒想到的事——他將流著金色血液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硬生生扯下那塊八卦胎記!程云修掌心血肉模糊,那塊八卦胎記竟如實物般被他生生扯下!金色血液噴涌而出的剎那,整座廬山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暴雨凝固在半空,溪水停止流動,連九菊家主的咆哮都被凍結在聲波形態。
“心鏡印...”許清嘉望著懸浮在空中的金色血塊,終于明白《白鹿洞志異》中“以心為鏡”的真意。那胎記根本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程頤川用畢生功力在孫子心口烙下的封印——里面封存著真正的天門鑰匙。
九菊家主掙脫梵字鎖鏈的瞬間,程云修將金色血塊拍向銀杏樹洞!青銅匣應聲開啟,里面飛出的不是竹簡,而是一縷青光——正是四百年前從徐鴻儒殘魂中剝離的“文心精粹”。這縷青光在空中分化七色,化作虹橋橫跨虎溪,橋頭浮現三個虛影:穿儒衫的程頤川執《天工譜》,披袈裟的東林住持持念珠,還有位戴道冠的老者托著八卦鏡。
“三教鎮魔...”慧明小沙彌的聲音突然從虹橋上傳來。原來他圓寂的師父正是當代住持,而那位道冠老者,赫然是許清嘉失蹤多年的祖父——茅山派最后一位“通幽道人”!
九菊家主胸口菊花紋爆開,鉆出無數黑色根須纏向虹橋。程云修踉蹌著站起,發現自己的血液正在地上自動繪制星圖——正是銅鏡曾經顯示的廬山暗河脈絡!當最后一筆完成時,凝固的暴雨突然全部倒流回云層,夜空裂開道縫隙,露出里面璀璨的星河。
“天門現世需三劫。”許清嘉突然開口,聲音卻變成三重混響,“一劫斬妄,二劫明心,三劫...”她話未說完,九菊家主已撲到程云修面前,灰白眼珠里浮現出徐鴻儒的鬼臉。
千鈞一發之際,程云修做出一件連自己都震驚的事——他將流血的掌心按向九菊家主心口!金色血液接觸黑色菊花的剎那,兩人同時僵直,意識墜入某種玄妙境界。
(此處插入“問心三劫”的環境描寫:
第一劫:程云修回到白鹿洞書院大火現場,目睹年輕時的祖父被迫焚毀書院。徐鴻儒殘魂誘惑他改變歷史,他選擇尊重祖父的犧牲。
第二劫:他變成明代書生程文瑞,面對九菊家先祖的威脅。當對方展示現代武器圖紙時,他毅然撕毀《天工譜》而非妥協。
第三劫:他站在未來廬山,看見自己兩種選擇導致的結局——交出秘密則文脈斷絕,守護秘密則個人殞命。最終他折斷代表妥協的鑰匙)
現實世界中,九菊家主身體開始結晶化。許清嘉趁機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青銅匣上。匣中青光暴漲,化作七根鎖鏈纏住敵人。
“文心...永續...”虹橋上的三位老者齊聲長吟。程頤川虛影突然指向程云修心口——那里本該是胎記的位置,此刻浮現出微型星圖,與夜空裂縫里的星河遙相呼應。
程云修福至心靈,舉起殘缺的火紋玉璧對準星河。令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玉璧裂紋里滲出金色光流,與他的心口、虹橋、青銅匣連成完整陣圖。銀杏樹洞里的青銅匣突然翻轉,露出底部刻字——“天工開物,唯心不易”。
九菊家主發出最后嘶吼,結晶化的身體崩解成黑色沙粒。那些沙粒試圖重組時,虎溪水底的刻經銅錢全部飛起,在梵唱聲中化作金色牢籠。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時,戰斗已悄然結束。程云修跪在溪邊,看著水中倒影——自己心口的星圖正在慢慢隱去。許清嘉拖著傷腿爬過來,遞給他半塊焦黑的木牌:上面“文心閣”三字依稀可辨。
“還沒結束...”她指向東北方。五老峰頂,血月消逝的位置殘留著黑色霧靄——那是佐藤攜帶的青銅匣里,程頤川指骨最后指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