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女子組二號桌?!币恢辈话l(fā)聲的季年突然開口。
林椒椒與胡子駿同時望過去,只見棋盤上白棋以【中國流】布局起勢,【壓虎定式】里竟藏著AI變形的棋路,原本該被白棋壓制的厚勢,反被黑棋走得密不透風,不僅將厚勢走得格外堅實,就連角和邊上都圍滿了實空,形勢一片大好。
“這里其實應(yīng)該做個【斷】的交換手,這樣可以讓白棋長出一口【氣】,更有利于后續(xù)作戰(zhàn)。白棋估計是沒背過這個定式,沒下在【手筋】上,結(jié)果為了【做活】,整整塊棋都被封鎖了,至少虧了十五目實空。”季年雙手環(huán)胸,鏡片上映著棋盤上黑白交錯的廝殺,像一場無聲的戰(zhàn)役。
“確實,不過黑棋下一手跳不是最佳選擇,還不如脫先去...”林椒椒正說著,身旁一道人影快速閃過,她的話也跟著戛然而止。
諸葛大刀!
林椒椒一下子忘記了的點評一半的棋局,直勾勾地緊緊盯著那個匆匆落座的身影。
他穿的很樸素,上身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白色T恤,衣角規(guī)規(guī)矩矩地塞進簡約的長褲里,顯得干凈利落,黑色的口罩,將大半張臉嚴嚴實實地遮擋住,讓人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真實外貌,不過唯一露出的眼睛卻炯炯有神,十分靈動。
胡子駿看著諸葛大刀對手那副仿佛吃了蒼蠅般難看的表情,肩膀微微抖動,不禁幸災(zāi)樂禍地笑出了聲:“奪冠大熱門來了,你看他的對手臉都綠了?!?
“下棋就好好下!”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原本此起彼伏的落子聲驟然凝滯。所有人的手僵在半空,棋子懸在棋盤上方搖搖欲墜,幾十道目光順著聲浪刺向角落。
“繼續(xù)下棋,不要分心?!奔灸牾久继嵝眩捯粑绰?,他已大步流星跨到女子組五號桌前,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重重叩擊桌面,發(fā)出清脆而有力的聲響。他目光如炬,掃視著爭執(zhí)的兩人,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保持賽場紀律,再喧嘩立刻退賽?!?
被季年以取消比賽資格來警告,剛剛怒吼的姑娘雖然滿心委屈,但也只好乖乖閉上了嘴,臉上還帶著一絲不服氣,小聲嘟囔著:“明明是她不對...”
很快,棋社重新響起連綿的落子聲。
可安靜了還沒一分鐘,剛剛那個角落又傳來了重重拍桌子的聲音,剛剛平息紛爭的角落再度炸開。
“給我放尊重點!你這人怎么這么沒有教養(yǎng)!”剛剛那個拍桌的女生脖頸暴起的青筋如同虬結(jié)的樹根,因過度憤怒而發(fā)顫的指尖幾乎戳到對面棋手鼻尖,整個人像被點燃的火藥桶,隨時會炸響更激烈的沖突。
本就因接連狀況神經(jīng)緊繃如弓弦的林椒椒,被這聲暴喝驚得心臟漏跳一拍,趕忙快步上前,立在兩人中間,目光如炬地盯著情緒失控的女生,“坐下?!?
女生重重跌回座椅,發(fā)出悶響,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
“怎么回事?”
“她下壓子棋?!迸p手環(huán)胸,滿肚子的火氣:“我和她說了很多遍了,她就是不聽。”
這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深潭,激起陣陣漣漪。林椒椒面色瞬間陰沉,她知道,在圍棋禮儀中,下壓子棋如同當眾羞辱,是對對手最赤裸的挑釁。
林椒椒的臉一下子黑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同學(xué),請你尊重你的對手,比賽就得有比賽的樣子,公平公正、相互尊重是最基本的?!?
“你一個靠走后門進來的也配和我講尊重?”對于警告,對面的女生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囂張,字字帶刺,眼角挑起的弧度寫滿輕蔑,打量林椒椒的目光像是在審視一件地攤貨,“你走后門進來的時候,有尊重我們這些努力奮斗拼搏的棋手嗎?”
這話一出口,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四周棋手手中的棋子紛紛懸在半空,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林椒椒的面色瞬間沉如墨染,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猛然攥緊,指甲幾乎要掐進血肉。指節(jié)泛著病態(tài)的青白,暴起的青筋彰顯著她內(nèi)心正在翻涌的驚濤駭浪,她極力克制自己內(nèi)心的怒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王薇是吧?請你尊重你的對手,也尊重我?!?
“就你?”王薇拖著尾音嗤笑,猩紅的甲尖劃過鬢邊碎發(fā),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將林椒椒從頭掃到腳,那眼神仿佛在打量棋盤上一粒隨時能被掃落的廢子。她挺直天鵝般的脖頸,涂著鏡面唇釉的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周身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傲慢。
這輕蔑的姿態(tài)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林椒椒最后的理智。她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棋盤上的棋子簌簌跳動:“你一個連基礎(chǔ)定式變型都走不對的臭棋簍子,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裝腔作勢?凡事在做之前,都先問問自己配不配!愛下就下,不愛下給我滾!在這里擺個架子給誰看???這里不歡迎沒有棋品的跳梁小丑?!?
一個職業(yè)棋手的尊嚴怎配一個沒有棋品的人隨意踐踏。
林椒椒的怒斥如驚雷炸響,聲浪在棋社四壁間來回激蕩。她緊繃的下頜線棱角分明,眼底翻涌的怒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周身散發(fā)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周圍的棋手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fā)驚得目瞪口呆,整個賽場陷入詭異的死寂,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生怕再引發(fā)一場更大的風暴。
“該滾的是你,一個靠走后門進圍棋社的有什么可囂張的?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說教我?”王薇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她猩紅的指甲幾乎戳到林椒椒面門,尖銳的嗓音里裹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老子一個職業(yè)四段的棋手,無論在哪個高校都是爭搶的對象,你說我走后門?真酸啊。”
“你對我有意見?”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季年不知何時已立在林椒椒身側(cè)。他面色如霜,平日里溫和的眼眸此刻仿佛結(jié)了冰,聲音冷得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似得,“她是我特招入內(nèi),你有意見???雖說椒椒是我?guī)熋?,而且她的棋力在我之上,與我表哥徐瀧平分秋色,你憑什么在這里指手畫腳?!?
“你們是師兄妹關(guān)系,你自然幫她說話,要是她真的有實力,敢不敢和我下一盤?”王薇依舊不依不饒,艷麗的妝容下藏不住扭曲的惡意。
“呵,”季年垂眸輕笑,那抹笑意卻未達眼底,他修長手指插進西褲口袋的瞬間,整個人向后仰出慵懶又傲慢的弧度,緩緩?fù)鲁鋈齻€字。
“你,不,配!”
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像一把重錘,在寂靜的棋社里格外清晰。
“子駿把她請出去,”季年的聲音輕飄飄落在空氣中,卻像重錘般砸得眾人耳膜發(fā)疼,“我們棋社不養(yǎng)既沒本事又沒教養(yǎng)的蛀蟲。”
“你們不招我這個有實力的,卻招一個走后門的,這個圍棋社不待也罷?!蓖蹀蓖蝗怀堕_嗓子嘶吼,艷紅色的口紅在漲紅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你現(xiàn)在走也來的及?!奔灸觐^也不回,只是淡淡地拋下這句話。
“你!”
王薇還想發(fā)作,胡子駿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墻,冷不丁說道:“走吧,別讓我找人把你架出去?!?
王薇踉蹌著后退半步,高跟鞋撞在棋盤桌角發(fā)出脆響。她惡狠狠地剜了林椒椒一眼,轉(zhuǎn)身時包帶勾落了整盤棋子,黑白兩色在地板上炸開,如同她碎了滿地的囂張。
“你們誰再給我下壓子棋或者誰再懟裁判的,都給我滾出去。這里是圍棋社,我說了算,有意見的只管去社團部舉報我,或者現(xiàn)在就給我滾。”此刻的季年,目光仿若寒夜冷月,犀利得能看穿人心,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冷峻氣場,那股子威嚴,壓得周遭空氣都冷了幾分。
面對發(fā)怒的季年,整個棋室陷入了絕對的寂靜,鴉雀無聲??諝庵袕浡林貕阂值臍庀?,令人窒息,所有人都膽戰(zhàn)心驚地縮成一團,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林椒椒望著季年挺直的背影,喉嚨發(fā)緊。記憶里那個總帶著漫不經(jīng)心笑意的季年,此刻周身氣壓低得能凝成實質(zhì)。
這是她第一次見季年生氣。
“都沒有意見吧?好,繼續(xù)下棋?!闭f完,季年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轉(zhuǎn)身離開了比賽區(qū),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謝謝?!绷纸方房觳阶飞霞灸辏p聲說道,眼中帶著感激。
“那你打算怎么些謝我?”季年像是被觸發(fā)了某個機關(guān),猛地轉(zhuǎn)過身,臉上瞬間切換回那副招牌式的嬉皮笑臉,仿佛剛剛的怒火只是一場幻覺。
見季年已經(jīng)迅速調(diào)整好心情,林椒椒也放松下來,嘴角微微上揚,打趣道:“奶茶?夜宵?還是要迪迦奧特曼?”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但我相信光,變身器整一個給我也是可以的?!奔灸暌贿呎f著,一邊雙手合十,滿臉期待,“不過你可愛的師兄現(xiàn)在急需一個對象。椒椒,求求你,行行好,把許兒的微信推給我。你也不想你這么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師兄孤獨終老吧?”
林椒椒挑眉思索片刻后,點頭道:“行吧,不過我要回去問一下人家?!?
“椒椒你最好了。”季年瞬間興奮得眼睛放光,腦袋跟搗蒜似的連連點頭,樂得像個拿到糖的孩子。
恰在此時,“裁判”的呼聲傳來。林椒椒應(yīng)聲小跑過去,俯身掃視棋盤,“這局形勢復(fù)雜,一眼看不明白,直接數(shù)目吧,先把死子提出來。”她指尖輕點棋盤,目光專注,瞬間切換回嚴謹?shù)牟门袪顟B(tài)。
很快半決賽鄰近尾聲,全場只剩下諸葛大刀在對局。
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始下一場的比賽了,可棋局正處于白熱化階段,兩人殺的不可開交。
“用計時器吧,每人十五分鐘,時間到直接判負,請各位選手注意用時。”季年調(diào)好計時器放在桌上:“黑棋按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