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天空宛如一塊純凈的蔚藍色綢緞,陽光如同細密的金紗,輕柔地灑落下來,帶著幾分愜意的溫暖。
林椒椒拎著大包小包的外賣,步伐急促,三步并作兩步,朝著棋室一路小跑。
距離軍訓結束已然一個多星期,圍棋社招募新成員的計劃也歷經兩輪嚴苛篩選,今天下午便是最后一輪決賽。
為了能吸納更優秀的成員,圍棋社眾人當真是煞費苦心。他們從多個維度深度剖析各個候選人的資料,對每個人的棋風、潛力以及過往戰績都進行了細致入微的研究。還依據每個人的實戰狀況,精心安排對手,一心只為選拔出最具實力與潛力的新成員。從上午上完課起,他們就一頭扎進準備工作里,忙得暈頭轉向、腳不沾地,直到現在,連一口熱飯都沒顧得上吃。
林椒椒快步走進棋室,將手中沉甸甸的盒飯放在圓桌上,招呼著忙活的眾人吃飯。
“終于有飯吃了,餓死了。等一下啊,最后一個了。”胡子駿放下膠水,朝剛剛粘好的立牌吹了兩口氣。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活兒剛干完你就到了。”季年把胡子駿剛粘好的立牌擺放到對應的棋桌上,循著飯菜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飯。
“筷子。”
胡子駿此刻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從外賣袋子里掏出盒飯,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飯,那狼吞虎咽的樣子,仿佛這世間最美味的佳肴也不過如此。
看著狼吞虎咽的兩人,林椒椒眨眨眼:“你們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吃這么快,兩個活生生的餓死鬼啊。”
“不是兩個,是仨。”謝子舒撕開筷子的包裝,嗦了一大口粉,略微含糊說:“還有20分鐘就開始最后的選拔了。今天人手不夠,大部分人實訓周都去分校區了,郭思怡被輔導員叫去幫忙了,杜可兒今天中午部門開會,就只有我們仨了。”
“徐豬豬呢?”林椒椒一進門就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愣是沒瞧見徐瀧的影子。
胡子駿頭也不抬,繼續嗦了口粉,漫不經心說:“不知道,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見到徐神了,也不知道去那里閉關了。”
“上次有盤棋沒下好,被強迫閉關了,外公說什么時候練好什么時候放他回來。”季年胡亂的朝嘴里扒著飯,順手將剛剛整理完的資料遞給林椒椒:“通過初步篩,咳、咳咳咳!”
“慢點吃。”
季年接過林椒椒遞來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好幾口水,順了順食道,才緩過來。深呼吸幾口后,緊接著說:“我們選出了26男16女參加本次的選拔,昨晚的淘汰賽我們選出了12男,8女參加最后的決賽。今天下午的決賽會選出5男2女加入社團。”
林椒椒接過資料,認真研究起每一局的對戰表以及各個選手的資料,問道:“選手的實力怎么樣?”
“今年的男子組實力都是不錯的,女子組相對弱些,除了椒椒你以外,其他人都勉勉強強,沒有特別好的,我們打算縮減本屆女子組的人數,去年是招了五個人,今年包括你在內我們只收三人。”
林椒椒放下手中的資料,明顯是不高興了:“才三人?學圍棋的女生本來就少了,你再這樣把人數一減,明顯是打擊了女生對學圍棋的積極性啊。”
“寧缺毋濫,我們沒有那么多精力去教她們基礎知識。”
“可是...”
“不要慌啦,關于這個問題江社長已經早在去年就想到解決方案了。”胡子駿咽下一塊排骨,不緊不慢的說:“我們決定在學校里開一個課程,每周三晚上免費授課,這樣既能解決圍棋的傳播問題,又能提高自身的能力,主要是還有學分拿,一舉三得。”
林椒椒點點頭,繼續看著選手資料:“有沒有好苗子?”
說到這,原本還在埋頭吃飯的三人那叫個激動,直接扔下碗筷,動作迅速地在那一大把資料里翻找起來,沒一會兒,就找出了一張報名表。
季年指著一張沒有貼照片的報名表,難掩激動之情,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這個,這個,本年度最強黑馬。”
“對對對,就是他!”謝子舒在一旁附和,滿臉都是認可,“他少說也有職業三段的水準。不過這人特別神秘,每次來參加選拔都戴著一個黑色口罩,我們到現在都沒瞧清他長啥樣。”
“這人不僅神秘,他還有一個特別威武的名字——諸、葛、大、刀。我估計他爸是屠戶,給起了這么一個雄壯威武的名字。可是他本人瘦瘦的,一點兒也不壯實,和大刀這名字完全不搭邊。不過他是真的高,估摸著有180,比我還高出半個頭呢。”胡子駿眉飛色舞的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還不忘比劃幾下,想必這個諸葛大刀是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下棋那水平,真的厲害,殺棋快準狠,毫不拖泥帶水!”
“別說,他的基礎是真的扎實,各種布局定式均有涉獵,而且運用的那個叫爐火純青。”
“他的第一盤就三兩下把對手的一塊大角給弄死了,光看他那充滿殺氣的幾步棋我就知道自己下不過他。”
“我覺得我也下不過他。”
“你當然不行,你這些日子連棋譜都沒好好打。”
三人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激烈的討論聲幾乎掀翻屋頂。林椒椒垂眸輕笑,指尖劃過諸葛大刀的報名表,目光卻突然凝滯。
“空白?”林椒椒的目光掃過報名表上獲獎狀況與個人棋力欄,那一片空白顯得格外突兀。她指尖輕叩紙面,眉峰微蹙,眼底浮起一層疑惑,“你們不是說他很厲害嗎?怎么這里什么都沒有?”
她將報名表往前推了推,讓那片空白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下。
“高手在民間嘛,真正的高手往往都是低調不留名的。”季年半開玩笑地調侃了一句,隨后停下和另外兩人的爭論,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我估計他的棋力和老江不相上下。”
林椒椒心中還是覺得有些蹊蹺,但還是沒有去深究。
“估計是人家懶得填,等會兒再找他補上就行,小問題。”胡子駿利落地合上吃空的飯盒,塑料卡扣發出清脆的“咔嗒”聲。他三兩下將桌面的垃圾收攏成團,語氣帶著幾分安撫,“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大家趕緊整理整理,比賽馬上要開始了。
季年站起身,把報名表收好,看向林椒椒:“椒椒,你下午沒課吧?留下來幫忙當裁判吧,現在人手實在不夠了。”
“行。”林椒椒爽快地答應下來,心里也有些期待,正好趁這個機會,瞧瞧讓大家贊不絕口的諸葛大刀到底是何方神圣。
十分鐘轉瞬即逝,棋手們陸續步入棋社。原本空曠的棋社里很快便坐滿了人,氣氛也逐漸變得緊張起來,然而,在這一片忙碌與緊張之中,諸葛大刀的位置卻格外醒目地空著。
“請各位選手將手機調至靜音或震動模式,還有五分鐘比賽正式開始。”林椒椒站在場地前方,聲音清晰而響亮地提醒著。她的目光不自覺地再次落在那個空座位上,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
“諸葛大刀可是本次奪冠的熱門選手,照理說他應該非常重視這場比賽才對,怎么到現在都不見人影。”謝子舒順著林椒椒的目光看了眼空位,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疑惑,隨后將對陣表遞給林椒椒,“我得去兼職,這邊就麻煩你負責了。”
林椒椒接過對陣表,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去吧,別遲到了。”
送走謝子舒后,林椒椒粗略地掃了眼對陣表,大致了解了一下對陣的情況。林椒椒負責的是女生組,季年和胡子駿負責的是男生組。林椒椒今天不僅僅要充當好裁判的角色,還要在一群平平無奇的女生中找出一顆最耀眼的星。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無限拉長。所有棋手都正襟危坐,神情專注,沒有絲毫交談,更沒有落子的聲音,整個棋室里只能聽見大家略帶急促的呼吸聲,仿佛連空氣都被這緊張的氛圍凝固了。
季年再次對表,高聲宣布:“比賽正式開始,比賽開始后15分鐘后選手未到,視為棄權。”
胡子駿按下諸葛大刀的計時器,朝對面的男生說道:“十五分鐘后叫我。”
計時器上的數字急速跳動著,不斷縮短,而棋社里的火藥味也愈發濃烈,仿佛一場無形的戰爭已經悄然打響。
林椒椒又一次擔憂地望向那依舊空蕩蕩的座位和飛速變換數字的計時器。
為了不打擾到選手們的專注,林椒椒、季年和胡子駿三人站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棋局。
幾分鐘后,棋局開始有了初步的定型。林椒椒仔細掃視了一圈,果然如季年之前所說,男子組的各個棋手實力強勁,彼此間旗鼓相當,每一局的勝負都難以預測,究竟冠軍會花落誰家,實在是懸念重重。而女子組的表現也不出所料,選手們的棋路都中規中矩,沒有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妙招。
這時,林椒椒注意到胡子駿眉心微微皺起,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女子組一號桌。
胡子駿輕輕搖了搖頭,喉間溢出嘆息,“黑棋沒下在手筋上,錯失了絕佳的殺棋機會,太可惜了。”
林椒椒下意識踮起腳尖,白色板鞋在地板上蹭出細微聲響。因個子嬌小,她不得不伸長脖頸,才勉強看清棋局。只見棋盤上的局勢確實不容樂觀,
黑棋本該在右下角形成的鐵壁合圍,吃掉白棋的一塊角,從而順利接回一串孤棋,沒想黑棋一子錯下在三路,不僅讓白棋角部活成了【兩眼】,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更暴露自身斷點。原本連貫的棋形被沖得四分五裂,還出現了好幾塊【愚形】,形勢岌岌可危。
“這都是最基礎的【手筋】了,她都沒有下都點上,這盤棋估計是懸了。”胡子駿抱臂嘆氣,目光掃過棋盤上散亂的棋子,那些擠成一團的黑棋像團被揉皺的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