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上六萬公里
- 張昕宇 梁紅
- 2276字
- 2025-05-26 18:04:34
“超級白”變形記
這個“老伙計”,是一架名副其實的功勛機。
在去飛龍航校當學生之前,我們在北京做環球飛行計劃的時候,第一步就是找飛機,我們選中了運-12這款飛機。
為什么是它?
我們這次挑戰環球飛行,對飛機有一個先決條件:中國制造。世界環球飛行史上的350多個成功案例里,沒有一架是中國飛機。而運-12,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款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飛機。
所以,必須是它。
經過多方搜尋、聯系,我們在“哈飛”——哈爾濱飛機工業集團,找到了一架。它靜靜地停在機庫的一角,已經有些落灰了。工作人員說自打他來這兒工作,這架飛機就在這兒了,退役,或者說報廢有些年頭了。
經過了解,我們得知這架運-12,原注冊號為B-3804,生產于1985年,比我小不了幾歲。更為神奇的是,這架飛機曾經參與執行羅布泊科考、塔克拉瑪干沙漠科考等任務,是一架名副其實的共和國功勛機!
在那一刻我就下定了決心,就它了。它夠“根正苗紅”,經歷夠傳奇;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它沒那么貴,我能買得起。
我在機庫里輕輕地撫摸著它,乍看覺得它只是一架普通的退役飛機,還是老破舊,等了解了它的過往征程后,瞬間便覺得機身閃耀著往日的榮光,熠熠生輝。那會兒我就在心里發了一個愿,我要和它一起沖上云霄,重返天空,并一起去書寫一個新的國家紀錄,讓這架承載功勛的飛機,變成傳奇。
“起死回生。”我用了這個詞來形容對B-3804這架報廢老飛機的全方位改造。
和工程師一起,我們把整個飛機都拆了。兩個翅膀拆離,發動機、螺旋槳、方向舵、襟翼等全部拆離。最后機庫里就剩下只有機身的“機棍”和上千個零件。
然后,我們對所有的關鍵部件,做磁粉探傷、超聲波探傷。一架飛機的機械設備上,沒有一個無關緊要的零部件。雖然機械事故導致航空事故的占比很低,只有10%左右,大多數航空事故都來自人為事故,但是一旦發生機械故障,那這場航空事故大概率是無法挽救的。
對于全方位改造這件事兒我必須嚴苛,每一個零件的清洗、除銹、無損探傷,我都必須親自參與和確認。包括每一顆螺絲的輕微劃痕、每一個連接點和結構性部分的加固程度,我都得自個兒上手確認。
這著實是一個大工程,從全飛機拆卸到檢查、翻修、更新,我們幾乎是再造了一架飛機,費時、費力、費腦、費錢。
功夫不負有心人。翻新的發動機重新塞進飛機機身的那一刻,我感覺就跟家里蓋房子上梁似的,這下算是齊活兒了。B-3804又活過來了。
除了飛機本身的機械和結構性的檢查、翻新,還有個事兒我得解決。運-12這款機型的極限飛行航程,是1340公里,而B-3804這款老年機,極限航程也就1200公里左右。但是我們這趟環球飛行的航程里,有好幾段航線都超過了1600公里;計劃中的跨越大西洋的航段,更是達到了2700公里。
這個事兒該怎么解決?我只有一個方案:加副油箱。
把機艙里的座位全給撤了,加裝兩個副油箱進去;每個油箱裝700公斤的航空煤油,兩個油箱裝1400公斤,這能夠保證我們的單線航程多飛出去1200公里。
熱火朝天地把這事兒干完,工程師提了一個新問題:“這飛機最大載重5.5噸,這倆油箱一下子多出來1噸多的重量,飛機載重6噸多了。飛機撐不住啊,肯定不行。”
我一下子蒙了。超重起飛,對飛機的起落架和一些承重結構會造成很大的傷害,搞不好剛起飛就得栽跟頭。我們似乎陷入了一個悖論里,想延長航程就得加油箱,滿油飛機就超重了,飛不了。
工程師們也犯了難,這事兒似乎無解。
“這就鬧心了,咱們這么久的努力,就白費了嗎?”那幾天,我心急如焚地圍著飛機轉悠,徹底抓了瞎。
“拆,拆飛機。在符合法律法規的前提下,給飛機完全地、徹底地減重,騰載重和空間給副油箱。”
重新裝上沒多久的飛機,我們又重新拆。
后艙所有的座椅都拆掉,把廁所撤了,隔音層都去了,冷暖系統也不要……后艙不太重要的非結構性部件,全拆了。拆這兒減個10公斤,卸那兒又減個5公斤。
“您可要想好,把這些部件去了,后面飛的時候上廁所啊,后艙人員安置啊,超級大的噪聲啊,在天上冷到零下30攝氏度或熱到60攝氏度的溫度啊……這些情況你們怎么應付?”工程師又提出了一系列新問題。
我說:“這些我都有招兒。沒座椅就帶小板凳或者坐艙底板上,上廁所要么憋著,要么用塑料袋解決;戴耳機能稍稍減噪;冷暖系統的問題,零下30攝氏度到零上60攝氏度,咱們就加衣服或脫衣服處理吧。這些都在能承受的范圍內。”
工程師和幾個朋友都無語了,向我豎了個大拇指。
如果說做這些只是給飛機脫了件衣服,那接下來拆的部件,就是割肉減肥了。
兩個副油箱每個都得配兩個油泵,一個主打,一個備份,這倆備份就多出來6公斤。我想要把這12斤也給摳出來,工程師不忍心了,說這個備用油泵是保險用的,建議留著。
“咱們這樣操作可不可以?”我說,“咱們用一個油泵給倆油箱加油,這樣不還是留著一個備用泵做保險嗎?”
工程師愣了,還能這么操作?
然后,我還對地平儀下手了。B-3804上裝配的還是老地平儀,老舊、笨重,換個新的能輕十幾公斤,但是買個新的得花幾十萬。我一咬牙:“換!”
除此之外,我還對所有隨行的人員提了建議:“這幾個月大伙兒都憋一憋,少吃點兒肉,都減減肥,回來我再招呼大伙兒吃大餐,給你們補回來。”我咳了咳,接著說,“前面這是建議,下面這可就是死命令了啊。每個人的行李配額,是7公斤,不準超了。”
強制委屈完大伙兒,我沒事兒也就在飛機上下轉悠,這兒看看,那兒瞅瞅,琢磨著哪兒還能再減減。有事兒沒事兒就拿著把笤帚掃飛機,多掃點兒灰塵也算是去了點兒死皮。
東摳摳,西搜搜,飛機的起飛重量終于降下來了。
對了,大伙兒還記得我們前幾趟出行的交通工具吧。穿越中東的兩臺G500分別叫“大白”“小白”,穿越國內“四大無人區”的那臺陜汽重卡的保障車,叫“太白”。
我給B-3804重新起了個名字——“超級白”。歡迎加入“侶行”的“白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