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璃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密信邊角，紙張已經被汗漬浸軟。玄甲衛調離的消息像塊燒紅的鐵片貼在胸口——蕭景瀾進了宮，卻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

“這老東西終于動手了。”她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舌尖嘗到牙齦被咬破的血腥味。

陸婉清的眉心皺得更深，指甲掐進掌心：“你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她甩開袖子時帶翻了案上的茶盞，褐色水漬在磚縫里蜿蜒成蛇，“先穩住自己，再摸清楚他們想干什么。”

話音沒落地，遠處傳來靴底砸地的悶響。兩人對視一眼，密信瞬間消失在寬大的袖口褶皺里。

沈青璃挺直脊背的動作帶著生硬的機械感，嘴角扯出那個“只想種田”的假笑，眼角卻像被冰棱劃過般發緊。

偏殿的窗欞漏著風，比普通宮女房多出的那點空間反而顯得空蕩。她一邊抖開衣袍，一邊用靈識掃過墻角暗格。三處監視點，其中兩個藏在雕花木格接縫里，第三個幾乎貼著她的后頸。

“國舅還真是熱情。”她咕噥著拍掉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連睡覺都舍不得錯過。”

陸婉清翻了個白眼，喉間滾出半聲嗤笑：“現在可不是說俏皮話的時候。”

“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她轉身時裙擺掃過門檻，“走吧，去御膳房轉轉，聽說今晚有賞花宴。”

御膳房的熱氣裹著油鹽醬醋味撲面而來。廚娘們剁肉的節奏像敲戰鼓，沈青璃故意放慢腳步，耳廓捕捉著每句閑談。

“最近怎么多了這么多西域香料？”她隨手捏起片切好的蘿卜。

年長廚娘壓低聲音湊近：“哎喲，姑娘不知道啊，這是太后娘娘特地從西疆運來的，說是能提神醒腦。”

沈青璃指尖突然一顫。西疆……那是國舅的地盤。她不動聲色地記下這點，回房后立刻翻開《靈植譜》殘卷，在泛黃紙頁上找到“夜影散”的配方。那些藥材名稱和她方才在湯里探測到的成分驚人相似。

“看來有人想給皇帝來點‘驚喜’。”她把書頁合得太急，紙邊裂開一道細紋。

陸婉清臉色變了：“你是說，選秀那天的事只是個開始？”

“十有八九。”沈青璃瞇起眼睛，太陽穴突突跳動，“問題是，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敲門聲就在這時響起。

“誰？”

“奴婢奉命送茶。”門外的聲音陌生又刻意放輕。

沈青璃示意陸婉清退后一步，自己上前開門。小太監端著茶盤低頭站著，脖頸處有道新鮮結痂的傷痕。

“放下吧。”她語氣淡得像水。

小太監卻沒動，喉結滾動幾下才低聲開口：“娘娘讓我給您帶句話：‘小心三更時分’。”

沈青璃瞳孔驟然收縮。這是秦鶴年的暗號！

她點頭時手指死死扣住門框，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才關上門。

“秦鶴年要見我。”她說。

陸婉清瞪圓眼睛，嗓音壓得發啞：“你瘋了？這種時候還敢偷偷會面？”

“不去才真叫傻。”她翻了個白眼，手指摩挲著腕間玉鐲，“人家都主動遞話了，肯定有要緊事。”

當夜三更，月光冷得刺骨。沈青璃沿著墻根挪步，腳尖碾碎枯葉的脆響讓她心跳加速。她早就在墻上發現那條通往御花園的小路，磚縫里還殘留著當年秦鶴年留下的暗記。

穿過幾道假山，涼亭輪廓在霧氣中浮現。御醫的身影坐在石凳上，手里握著個漆黑藥瓶。

“情況比我預想得更糟。”他聲音沙啞，“國舅已經在宮中安插了至少七名死士，目標不是你，是皇帝。”

沈青璃眉頭越皺越緊：“他們想弒君？”

“不。”秦鶴年搖頭時額前汗水滑落，“他們想控制他。”

他舉起藥瓶，粉末在月光下泛著詭異銀光：“這是‘夢魂引’，無色無味，長期服用會導致人精神恍惚，極易受他人意志影響。”

沈青璃接過瓶子的瞬間，指尖微微發顫。她盯著瓶中藥粉，喉頭泛起苦澀：“這東西，是從哪來的？”

“御膳房。”秦鶴年苦笑，指腹蹭著石凳上的青苔，“我已經查到，他們通過西域香料混入宮廷，再由內部人員加入膳食。”

“難怪太后最近頻繁召見皇帝。”沈青璃喃喃自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你必須盡快行動。”秦鶴年叮囑，目光落在她頸側胎記上，“否則，等到皇帝徹底失控，就晚了。”

沈青璃點頭，轉身欲走，卻被秦鶴年叫住：“還有件事。”

她回頭時發髻松了一縷，垂在臉頰旁微微晃動。

“蕭景瀾那邊……你要小心。”

她一頓，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我當然知道。”

回到寢殿，她打開空間取出“清心蓮”。花瓣在燭火下泛著幽藍光澤，她將它碾碎時手腕在發抖，粉末混入茶中的瞬間，瓷杯發出細微嗡鳴。

第二天清晨，皇帝突然召見她。

“陛下找我？”她站在殿門口，陽光曬得睫毛發燙。

“朕昨夜做了一個夢。”皇帝靠在龍椅上，眼神有些渙散，“夢見你站在火海之中，手里拿著一把鑰匙。”

沈青璃心頭一震。那是她前世的記憶，難道……

“朕醒來后，總覺得心里不安。”皇帝繼續道，“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陛下多慮了。”她輕聲道，指尖摳進袖口繡紋，“或許只是夢而已。”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問：“你覺得，朕身邊可有奸佞？”

沈青璃心頭一跳：“陛下懷疑誰？”

“朕不知道。”他緩緩道，手指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裂紋，“但朕相信你。”

她低頭掩住眼中鋒芒。這一局棋，已經開始動了。

當晚，她收到一封密信：

**“午夜，東六宮，不見不散。”**

她認出字跡，是蕭景瀾的。

她悄悄換了衣裳，帶上清心蓮，獨自前往約定地點。

剛踏入宮門，一道黑影便撲了過來。

她本能地側身，卻發現是蕭景瀾。

“你受傷了？”她驚呼，鼻尖聞到濃重血腥味。

他臉色蒼白如紙，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正順著指節滴落。

“玄甲衛被人策反了。”他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我差點……沒能脫身。”

沈青璃迅速取出空間里的療傷草藥，手指顫抖著撕開布條。她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藥粉灑在傷口上的瞬間騰起白煙。

“是誰干的？”她咬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蕭景瀾抬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情緒：“是你最想不到的人。”

她一愣：“誰？”

他嘴唇微動，正要開口——

突然，一聲巨響從宮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