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歐說完這話，他看著畫面，眼神疲憊，卻異常清明。

他沒再多說，只是把耳機放下，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

眾人癱倒在地，有人拿起毛巾猛地一擦，有人直接仰面朝天，一句話都不想說。

朱彤彤背對著大家，悄悄抹了把眼淚。

劇組的幾個年輕工作人員，也開始悄悄把設備收拾妥當。

雖然導演沒喊“收工”，但大家都明白——這一夜已經結束了。

張輝沒有立刻離開。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繞到監視器旁，咬了咬牙，試探著問道：“李導，是不是……我演得太差？拖累了進度？”

李雷歐睜開眼，看著他。

張輝眼神中有疲憊，也有不安，甚至還有一點點不甘。

他不是個會輕易懷疑自己的任，但這一晚的拍攝太久太苦，每個人都在咬牙堅持，他怕——自己成為最薄弱的一環。

“你覺得你演得差嗎？”李雷歐反問。

“我……”張輝一時間語塞。他知道自己已經盡力，可每次聽到“再來一次”，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問題。

李雷歐沒回答，而是拿過劇組備用的鏡子，又叫來化妝師。

“再給他補一層。”他說。

“?。楷F在嗎？”化妝師嚇了一跳。

“對，現在。”李雷歐聲音堅定，“我來?！?

他接過工具，親自動手。一邊補妝，一邊調整假眉毛、斑白鬢角、顴骨暗影的位置，還細致地修改了唇色的濃淡。

張輝一開始還愣著，后來發現李雷歐手法雖然不快，但精準到驚人，連額頭那點冷汗反光都能做到恰到好處。

十分鐘后，李雷歐讓張輝對著鏡子看。

“你看看現在的你，是不是像極了一個真正的‘捉鬼道士’？”他輕聲道。

鏡中的張輝，神色肅穆，目光堅毅，鬢角蒼白，氣質內斂而深沉。

那一瞬，他仿佛真的看見了一個深夜起符布陣、鎮邪除煞的九叔，站在廟堂門口，拄劍而立。

“……這是我？”張輝脫口而出。

“是你?！崩罾讱W輕聲道，“你的外形已經很接近了，我可以告訴你——有八成像了?！?

張輝一愣

——八成像？像誰？

“剩下那兩成，不是妝能補的。”李雷歐拍拍他的肩，“你差的不是外在，是氣場，是信念。九叔是什么人？

他是法師，是武者，是領袖，是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依靠?！?

“想成為九叔，先要成為那個別人愿意信任的你。

而我的朋友，我一直看得見你的努力，

我相信我沒有看錯人?！?

張輝怔怔地聽著，忽然鼻子一酸，低聲道：“雷歐，謝謝你。”

“這句話留到殺青以后再說?！崩罾讱W咧嘴一笑，笑容疲憊卻真誠。

“今天結束，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晚接著來?！?

張輝點頭，轉身離開。他腳步仍有些沉，但背影比剛才挺了不少。

的確，讓一個沒有參影經驗的年輕人來演林叔的角色實在太困難了。

哪怕他用【演員化妝】lv1將張輝的外貌已經弄得和九叔的形象有八分相似，可是……

哎，內在的東西只能靠系統的【演員修養】lv3的光環刷經驗，今晚張輝已經進步不小，以這種強度的話，估計兩天后他可以上來吧。

李雷歐坐回椅子上，剛拿起水瓶喝一口，還沒咽下，身邊就響起一陣輕巧腳步聲。

他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你怎么來了？”他沙啞地問。

“來看看你?！彼{芷凝蹲在他身邊，把手里的紙袋遞給他，“一瓶蜂蜜水，一塊三明治。

你這嗓子，再這么喊下去，明天就成啞巴了。”

“成啞巴了我也得喊啊，這是我們第一部戲，你也只有四年時間，我要為你負責，多出一點經典?！崩罾讱W笑著接過，“謝謝啊。”

“別跟我說謝謝，你現在喊的這一百五十遍NG，我都聽得頭皮發麻。”藍芷凝聽言，心中一暖，“輪到我上場的時候……你不會也讓我演兩百遍吧？”

“不能保證。”李雷歐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喂！”藍芷凝瞪了他一眼。

“不過，”李雷歐看著她，語氣稍柔，“你要提前準備一下，兩天后這一場在九叔家大戰僵尸可能就完成了，大概會拍到鬼新娘小玉出場。”

與其是說鬼新娘小玉出場，還不如說是輪到用【演員修養】光環給藍芷凝刷經驗呢。

“小玉……”藍芷凝低頭。

她這幾天一直在看劇本，對小玉的出場記得很清楚——月夜荒墳，紅傘妖影，和秋生第一次邂逅；以及那場纏綿又恐怖的戲份。

她抬頭望著片場中那還沒完全撤走的道具，想到今天李雷歐一遍遍喊“再來一次”，又想到自己若是表現不好……會不會也要演到天亮？

“我……”她咬唇，“要是演不出來怎么辦？”

“你能演出來的。”李雷歐平靜地看著她，“你是我選的?！?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是你朋友才選我?！?

“不是?！崩罾讱W斬釘截鐵，“你是我看過那么多候選里，最合適的。你能演出小玉身上的‘美’和‘哀’?！?

藍芷凝沒說話，眼神卻緩緩堅定了些。

“今天你回去多睡一會兒，別想太多。”李雷歐拍拍她的手，“明天早上我們要補幾組鏡頭，你的戲不會馬上開始，到時候我會陪著你一場場過?！?

藍芷凝看著他，忽然輕聲問：“你也得休息啊……你這樣再沖下去，會把自己燒干的。”

“燒干了就榨干剩下的?！崩罾讱W故作輕松地笑笑，“你放心，我死也得等電影拍完再死?！?

“喂，你說什么呢！”藍芷凝皺眉。

“開玩笑?！崩罾讱W摸了摸自己已經亂糟糟的頭發，“別擔心我。我撐得住。”

這一夜，劇組的燈終于熄了。

凌晨五點，李雷歐獨自留在片場，坐在空曠的布景前，望著那些道具、血漿瓶、木劍和散落的香灰。

他的眼圈還是紅的，腦子還在轉動，手邊的劇本已翻得起了毛邊。

這只是一個開始。

這只是一個動作片導演的起點。

他閉上眼，耳邊仿佛還回響著：“再來一次”的余音。

——他們都說動作片是體力活，可沒人知道，所有人要用的是命去拍的。

可如果不這樣，怎么叫“經典”？

李雷歐握緊拳頭，他想用這部在異世界的《僵尸道長》作為首部電影，用以致敬和悼念那地球上逝去的僵尸片黃金歲月和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