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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瘋狂藝術家與血腥畫作

約翰·斯威尼(John Sweeney)被認為是近年來英國最兇殘、最邪惡、最危險的罪犯之一。他橫跨歐洲數國,在近二十年間犯下一系列殘忍命案。

這個號稱“運河殺手”的利物浦木匠同時是一名業余藝術家,他將歷任女友分尸后扔進歐洲各國的運河,之后又將這些驚悚的殺戮細節翔實地記錄在自己的“藝術作品”里。

01.1990年,荷蘭

1990年5月3日,荷蘭第二大城市鹿特丹,一位負責打撈、清障和維修的運河潛水員在威斯特辛格爾運河里發現了一只裝著人類軀干的灰色旅行袋。所有殘尸拼接起來,組成了一具被肢解的年輕女性尸體,但沒有頭部和手腳。在那個年代,這意味著無法獲取死者的面貌特征、牙醫記錄和指紋,也就是說,警方沒有任何方法來判定女尸的身份。

一籌莫展的荷蘭警方甚至發布了高額懸賞公告,但始終無人認尸。

幾乎與此同時,一個來自美國的家庭正在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焦急地尋找他們失聯的家人:梅利莎·霍爾斯特德(Melissa Halstead)。

梅利莎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西南部的代頓市,父親是一名牙醫。梅利莎的父母在她少女時代就離了婚。高中肄業后,梅利莎在當地一家餐館做女招待。

容顏和身段都美得驚人的梅利莎,注定不會長久默默無聞。18歲那年,她被紐約的一家模特事務所發掘。一年之后,她已經開始前往歐洲各國走秀了。

雖然沒有成為超級名模,但梅利莎的模特事業也算得上成功。她的朋友形容她有頭腦,不輕易相信別人,但一旦信賴某人就會忠貞不渝。她的哥哥杰克則形容她坦率、勇敢、富于冒險精神。出身美國中東部小城的梅利莎,有著波希米亞式的自由氣質,經常獨自一人輾轉于歐洲各國,和家人的聯系也不那么頻繁。

20世紀80年代中期,梅利莎搬到了英國倫敦,并轉型為一名自由攝影師。1986年,梅利莎參加了一個藝術展,因此結識了為展覽做展具的木匠——約翰·斯威尼。

約翰·斯威尼1956年出生于英國利物浦,但他的大部分童年時光都和母親在蘭開夏郡的斯凱爾默斯代爾地區度過。斯凱爾默斯代爾是一個新興礦區,大部分居民也都是斯威尼家這樣的藍領家庭。

從少年時代起,約翰·斯威尼就相當熱愛藝術,希望去大學學習美術,但迫于家庭壓力,最終選擇了一份“實用”的職業,前往當地技校學習細木工。自己的“藝術天賦”未能得到施展,約翰·斯威尼耿耿于懷。

1976年,20歲的約翰·斯威尼和一個名叫安妮·布拉姆利(Anne Bramley)的當地女子結婚,并育有兩個孩子。但是兩人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暴力和虐待。兩人曾于1979年離婚。兩年之后,安妮試圖“再給孩子的父親一次機會”,于是兩人短暫分開后復婚。

1982年,安妮和約翰·斯威尼再度離婚。離婚之后,約翰·斯威尼依舊對她糾纏不休。一次安妮回家時,藏身在衣柜里的約翰·斯威尼突然拿著斧子跳了出來,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幸虧安妮很快逃了出去,并去警察局報了警。

20世紀80年代中期,約翰·斯威尼搬到了倫敦。在那里,他結識了梅利莎,兩人很快出雙入對,在梅利莎位于切爾西[1]的公寓里同居。

然而,熱戀的甜蜜很快就變了味道。兩人在倫敦同居期間,梅利莎的姐姐錢斯曾去探望妹妹,她對妹妹這個男友印象很不好,因為她注意到梅利莎身上有瘀青。錢斯懷疑約翰·斯威爾經常毆打梅利莎。

在這之后,約翰·斯威尼曾兩次因為“襲擊”梅利莎被捕,兩次均被罰款5英鎊,并被倫敦警方要求“別再鬧事”。

1988年,梅利莎的工作簽證到期,她本有機會從這段危險的關系中脫身,可惜她沒有這么做。她和約翰·斯威尼一起前往奧地利首都維也納。

在那里,兩人的關系又持續了幾個月,忍無可忍的梅利莎終于提出了分手。出乎意料的是,約翰·斯威尼很爽快地答應了,似乎也沒有糾纏她。幾天之后,他借口要取走自己的東西,來到梅利莎的公寓。梅利莎剛讓他進門,約翰·斯威尼立即舉起藏在身后的榔頭,狠狠地擊打梅利莎的頭部。

幸運的是,梅利莎在掙扎期間,得以向附近的一位朋友呼救,那位朋友報了警。奧地利警方逮捕了約翰·斯威尼,判處他六個月監禁。

判刑之后,約翰·斯威尼原本要被遣送回英國,然而梅利莎卻向法官求情。

梅利莎的家人一直對她和約翰·斯威尼的關系感到擔憂。梅利莎的姐姐錢斯問她是不是瘋了,但梅利莎說約翰·斯威尼哭著乞求自己,并保證之后不會再糾纏她。約翰·斯威尼最終被釋放了。

在這之后的1989年年初,梅利莎前往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沒過多久,約翰·斯威尼也尾隨而至,住在與梅利莎緊鄰的一所公寓里,兩人又開始了那種充滿暴風驟雨、分分合合的關系。梅利莎的哥哥杰克回憶,他曾經為此和妹妹在電話中大吵一架,他憤怒地質問梅利莎:“你怎么能讓一個打過你的男人重新回到你的生活里?!”然而梅利莎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時至今日,杰克仍然為此感到內疚和懊悔,因為這是兄妹倆最后一次通話。

梅利莎并非對自己的危險處境渾然不覺,她曾鄭重地告訴姐姐:“聽著,如果有一天我失蹤了,那一定是約翰·斯威尼干的。”

她還曾用電話留言向父親求助,說有人對她糾纏不休,希望能借一點兒錢讓她回家。然而當她的父親想再度和女兒聯系的時候,電話卻無人接聽。

1989年11月,梅利莎用電話留言向母親祝賀生日,這是她最后一次和家人聯系。

1990年4月,梅利莎的房東發現她失蹤了。這位房東此前一直在度假,因為梅利莎預交了房租,所以房東直到度假歸來才察覺出異樣。

梅利莎的父親雇用了一位荷蘭當地的調查員尋找女兒的蹤跡,然而無論是阿姆斯特丹警方還是那位調查員,全都一無所獲。

33歲的梅利莎·霍爾斯特德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梅利莎的父親在85歲去世,至死都沒有聽到女兒的消息。

根據荷蘭警方后來對案件的復原,他們認為約翰·斯威尼在阿姆斯特丹的公寓里殺死了梅利莎,將她分尸之后,用防水布包好尸體,放在旅行袋里,并帶到了鹿特丹進行拋尸。所以阿姆斯特丹警方和調查員全都找錯了地方,于是阿姆斯特丹多了一個生死不明的失蹤女子,而鹿特丹的運河里則出現了一具無人認領的殘尸。

梅利莎的哥哥杰克至今也想不通,為什么才貌雙全的妹妹,會對這么一個各方面都不如她,還有嚴重暴力傾向的男人“不離不棄”。

倫敦警方的推測是,約翰·斯威尼用毒品控制了梅利莎,但梅利莎的家人在她阿姆斯特丹的公寓里卻沒有找到任何毒品。

梅利莎和約翰·斯威尼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關系,如今已無從知曉,但我們也許可以在約翰·斯威尼的下一位受害者身上,窺見他的一系列操縱人心的手段。

02.1994年,英國

約翰·斯威尼在荷蘭沒有案底,所以在將梅利莎拋尸后,他順利出境。他于1990年圣誕節前后回到英國,來到了北倫敦西區的卡姆登鎮。

卡姆登毗鄰攝政運河,以市集聞名于世。這里是另類文化的勝地,聚集著小眾時裝店、古玩店、非主流俱樂部和老派酒館,深受外地游客、當地青少年和朋克族的青睞。

在卡姆登著名的霍利武器酒吧,約翰·斯威尼遇到了他的下一位受害者——迪莉婭·巴爾默(Delia Balmer)。

當時41歲的迪莉婭·巴爾默是一名護士,出生于澳大利亞,在定居倫敦之前曾在以色列和美國生活過。

1991年春季的一天,迪莉婭正在霍利武器酒吧擺弄著點唱機。這時她覺察到,有個男人正用一種有些令人不安的目光盯著自己。那是一個比迪莉婭小幾歲的男人,有一種波希米亞氣質和異國情調。之后那個人走了過來,問迪莉婭能不能請她喝一杯。

迪莉婭事后回憶說:“我想他是聞到了我的‘氣味’,可以讓他捕獲的‘氣味’。”但在當時,有點兒孤獨又有點兒無聊的迪莉婭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和這個名叫約翰·斯威尼的男人相談甚歡。

約翰·斯威尼告訴迪莉婭,自己之前在德國從事建筑工作,還去過好幾個歐洲國家,這讓熱愛旅行的迪莉婭覺得自己與他很投緣。

迪莉婭回憶說,約翰·斯威尼看起來人很好,說話時經常結結巴巴的,顯得靦腆羞澀。總而言之,他是個貌似溫良無害、和暴力毫不沾邊的男人。

然而很久之后迪莉婭才明白,所有這一切都不過是約翰·斯威尼的一場游戲,一場令她難以生還的狩獵游戲。

在霍利武器酒吧結識后,約翰·斯威尼很快給迪莉婭送去了鮮花,之后又殷勤地給她打電話,說要幫她修理之前聊天時提到的那扇不太牢固的窗戶。

約翰·斯威尼第一次去迪莉婭的公寓,除了修好窗戶,還為她做了一張邊桌。不久之后,約翰·斯威尼又親自設計并制作了一張最新款的實木床,這是迪莉婭向往已久卻根本買不起的東西。

無論是梅利莎還是迪莉婭,約翰·斯威尼都會根據對方的特點,打造出一個與之契合的人設。當這些女性為兩人的“合拍”而頓生好感的時候,卻不知道這只是約翰·斯威尼精心營造的假象。

和梅利莎相遇時,他是一個迫于家庭壓力而“壯志未酬”的藍領文藝青年;在迪莉婭這里,他則搖身一變,成了和她有共同旅行愛好、心靈手巧且內秀的居家靠譜暖男。如果對比約翰·斯威尼和不同女友在一起時的照片,你甚至很難識別出這是同一個人。

約翰·斯威尼很快就搬進了迪莉婭的公寓,并向仍有疑慮的新女友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惹麻煩。但他的行為卻越來越咄咄逼人,控制欲也越來越強。開始的時候,他不停地打電話查崗,之后還限制迪莉婭和其他朋友社交。如果迪莉婭沒有聽從,約翰·斯威尼就會蓄意破壞迪莉婭的財物并偷錢。

迪莉婭回憶說:“細微的變化慢慢發生,我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問題,但我太軟弱也太愿意信任他了,我以前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溫柔、共情和體諒,是戀愛中的伴侶賦予彼此的最珍貴的情緒價值。約翰·斯威尼卻恰恰將這些東西作為自己可以利用的點,在情感上和精神上操縱對方。

有一次兩人一起去德國旅行,約翰·斯威尼惡毒地毆打了一個當地人,迪莉婭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留在這個人的身邊了。約翰·斯威尼這次也答應得很爽快,似乎好聚好散地離開了,但迪莉婭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他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約翰·斯威尼一走,她立即給大門換了鎖。

然而幾天后的深夜,約翰·斯威尼從浴室的窗戶闖了進來,將迪莉婭綁在床上,用槍指著她的頭,反復恐嚇、強奸并毒打她,還威脅說如果她發出一聲尖叫,就用菜刀割掉她的舌頭。

迪莉婭記得,約翰·斯威尼那雙總是含笑的眼中,突然投射出魔鬼般銳利的冷光,似乎能夠洞悉自己的一切想法。他舉起一張舊照片問:“和你在一起的這個男人是誰?”

那是一張多年前的舊照,是迪莉婭和一位女性朋友還有兩個偶遇的男孩一起拍的紀念照,迪莉婭甚至記不起他們的名字。

接著,約翰·斯威尼又拿出了一個煙盒,這是迪莉婭很久以前的一位前男友送給她的,煙盒上刻著前男友的名字。

“這個刻名字的男人又是誰?”

迪莉婭把所有的舊物都放在一個大盒子里,她自己都幾乎忘了它們的存在。很顯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約翰·斯威尼早已背著她偷偷“檢查”過了。

迪莉婭試圖掩飾自己的恐慌,甚至不敢讓自己的心臟跳得那么響,因為單單是怦怦的心跳聲,都可能成為約翰·斯威尼憤怒的導火線。這樣荒唐的“出軌詰問”持續了很久,約翰·斯威尼似乎暫時滿意了,他在屋中踱了幾步,突然咆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美國女友梅利莎怎么了?”

接著他一邊像瘋子一樣在迪莉婭上方揮舞刀刃,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在阿姆斯特丹的那間房間里,我殺了梅利莎,還有兩個德國人。我在尸體旁坐了兩天。第三天,我把他們的尸體切開,裝進袋子里,然后扔進了運河。”

整整兩天之后,約翰·斯威尼才放開了迪莉婭,并向她道歉,保證自己不會再犯,之后揚長而去。

迪莉婭立即報了警,警方逮捕了約翰·斯威尼,但很快他就因為“認錯態度良好”而被保釋了(保釋條件是承諾遠離自己的前女友)。

迪莉婭不停地懇求警方,說如果約翰·斯威尼被釋放,自己一定會再度被襲擊。她還告訴警方,自己在浴室的夾板后面發現了約翰·斯威尼藏在那里的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綠色帆布袋,里面放著膠帶、繩子、膠皮手套、大張防水塑料布、一把鋸子和一套干凈的換洗衣服——這是一個為她量身打造的“分尸工具包”。

然而,警方卻并未對此產生警覺,他們覺得這是身為木匠的約翰·斯威尼的正常裝備。他們也沒把約翰·斯威尼之前的那番殺人自白當回事,只是輕飄飄地向迪莉婭保證約翰·斯威尼不會違反保釋條件,隨后也沒有對她進行任何形式的人身保護。

1994年12月22日深夜(距離約翰·斯威尼被保釋只有幾個小時),迪莉婭下班之后,獨自回家準備過圣誕假期。她記得那是一年之中最黑暗、最寒冷的夜晚,街上空無一人,周圍死一般地寂靜。迪莉婭推著自行車走進公寓,正要上樓梯時,約翰·斯威尼突然現身。他臉上掛著陰冷的笑容,手上拿著一把斧頭,腰間還有一把尖刀。

“你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我吧?”

就在樓道里的水泥臺階上,約翰·斯威尼瘋狂地攻擊迪莉婭。迪莉婭記得,她最后看見的是自己被砍下的小指飛向空中,之后便失去了知覺。

若干年后,警方在約翰·斯威尼的“藝術作品”中,發現了一幅題為《頭皮獵人》的畫(“頭皮獵人”也成了他的另一個綽號)。畫上是一把鮮血淋漓的斧頭,一段被砍下的小手指和一張長著金發(迪莉婭的發色)、被剝下的頭皮——毫無疑問,這是約翰·斯威尼原本為迪莉婭準備的結局。

所幸,迪莉婭的慘叫聲驚動了她的一個鄰居,確切地說,是鄰居的兒子。這位小伙子不僅見義勇為,而且身手不錯,他用一根棒球棍揍得約翰·斯威尼落荒而逃。等到警察終于趕來時,約翰·斯威尼早已消失在暗夜中。

迪莉婭的肺部被刺穿,胸部、大腿和手臂上遍布嚴重的刺傷,而且她永遠地失去了小指。她在重癥病房命懸一線,幾天之后才蘇醒過來。

然而大難不死的迪莉婭并不開心,她回憶說:“對我而言,迪莉婭已經死在了那個冰冷的水泥臺階上。我已經不在乎了,我不想活在對警方不作為的憤怒和痛苦中,不想活在這個千瘡百孔的身體里——他希望我在痛苦中死去,他已經實現了他的愿望。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在肉體上,我的余生都將在痛苦中度過,直至死亡。”

03.2001年,英國

在這之后整整六年,雖然約翰·斯威尼因為襲擊迪莉婭被全國通緝,但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警方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警方推測約翰·斯威尼一直輾轉于歐洲各地的建筑工地。因為他是個木匠,所以很容易在工地上找到工作。這樣的工作通常支付現金,雇主也不太認真查驗工人(很多是非法移民)的身份。約翰·斯威尼又謹慎地使用不同的化名,避免使用實名制手機號和社交媒體,還注意避開任何攝像頭。就這樣,他竟得以逍遙法外整整六年。

然而像約翰·斯威尼這樣兼具自戀、殘暴和厭女特質的罪犯,是無法停止傷害女性的。

2001年2月19日,兩個在倫敦攝政運河上釣魚的小男孩釣到了一只滲出鮮血的旅行袋,里面放著幾塊磚頭,還有一具用塑料防水布包裹起來的殘尸。

倫敦警方立即前往攝政運河進行打撈,最終他們發現了六只類似的旅行袋,里面裝著十塊被切碎的尸塊,和十年前鹿特丹那具至今無人認領的女尸一樣,這具尸體也沒有頭部和手腳。

然而和十年前不同的是,警方很快通過DNA檢測確定了女尸的身份。死者是31歲的葆拉·菲爾茨(Paula Fields),她從2000年12月起就和家人失去了聯系。

葆拉·菲爾茨是一位有著三個孩子的單身母親。她出生于利物浦附近的一個小鎮,家中有十一個孩子,她是最小的那個,9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

當葆拉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她認為能在倫敦過上更好的生活,于是帶著孩子搬到了倫敦。然而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葆拉的生活似乎并沒有多少起色。2000年5月,葆拉染上了毒癮,為了購買毒品,她開始在街頭接客。

因為吸毒,葆拉開始和家人變得疏遠。在她孤獨又脆弱的當口兒,葆拉結識了一個名叫喬·卡羅爾的利物浦老鄉,兩人很快開始交往。而葆拉在2000年12月失蹤之后,喬·卡羅爾也隨之沒了蹤影。

警方在數據庫里卻找不到關于喬·卡羅爾的任何信息,這是一個查無此人的假身份。警方又比對了DNA,發現這個喬·卡羅爾和一個名叫安東·斯威尼的人是親兄弟,喬·卡羅爾就是被警方通緝六年之久的約翰·斯威尼。

和以往的案子不同的是,葆拉在失蹤時還沒有試圖離開約翰·斯威尼。約翰·斯威尼剛和葆拉交往不久,還沒有好好“享受”折磨葆拉的過程,是什么原因讓他提前動了手?

一種說法是葆拉發現了約翰·斯威尼的真實身份。葆拉的一位鄰居做證說,2000年12月13日的晚上,他曾在凌晨時分聽到一個男人尖聲否認:“不!不!不是!”而兩天后,葆拉就失蹤了。另一種說法是葆拉毒癮發作時,經常偷偷拿走約翰·斯威尼的財物賣錢,有時還讓毒販來找約翰·斯威尼為自己的毒品付賬。這些行為極大地激怒了約翰·斯威尼,讓他提前厭倦了葆拉,想要干脆利落地擺脫她。

根據線人提供的信息,警方很快找到了約翰·斯威尼居住的公寓。他仍然住在倫敦,根本沒有逃亡的打算。警方在他的公寓里發現了一把砍刀(上面沒有葆拉的血跡)、一大捆繩索、一把上膛的手槍、兩把霰彈槍和彈藥。除此之外,還有三百多幅畫作和詩作。這些“藝術作品”里充斥著暴力、血腥和色情,主題盡是對女性的癡迷和仇恨——如果撒旦能夠作畫的話,這些大概就是它最拙劣的作品。

至此,警方決定將葆拉案和迪莉婭案這兩起案件并案調查。蘇格蘭場[2]的調查人員認為,考慮到約翰·斯威尼在迪莉婭案中顯露的殘暴性格和所作所為,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謀殺葆拉的兇手。

然而警方沒有任何能夠直接證明約翰·斯威尼殺人的關鍵性證據。主持調查此案的警察霍華德·格羅夫斯回憶,約翰·斯威尼被捕后,對所有指控一律否認,臉上一副得意揚揚的神色,仿佛在說:“有能耐你們就來證明呀!”

如果警方冒險起訴,一旦約翰·斯威尼在葆拉案中被判無罪,那么根據前經開釋[3]原則,約翰·斯威尼就會逍遙法外。所以警方決定,先以證據確鑿的迪莉婭案起訴約翰·斯威尼,在他服刑期間繼續整理葆拉案的線索,爭取在他出獄之前再以謀殺葆拉·菲爾茨的罪名起訴他。

2001年,約翰·斯威尼因謀殺迪莉婭未遂被判處終身監禁。但在英國的法律體系里,他只是初犯,如果他在監獄里表現良好的話(他這類罪犯通常都會如此),就極有可能會在十二三年后因為“改過自新”假釋出獄。

霍華德·格羅夫斯深知,約翰·斯威尼這樣的人是永遠不能回歸社會的,他一定會再度殺人。但此時警方的調查卻陷入了瓶頸。此后整整六年,調查組沒有取得關鍵性突破,葆拉案被暫時擱置。

可就在此時,一通國際電話突然讓似乎整個陷入死局的案子出現了轉機。

04.2008年,荷蘭

這通電話來自荷蘭警方。巧合的是,接電話的人正是主持調查葆拉案的霍華德·格羅夫斯。

鹿特丹那具無人認領的女尸,已在檔案冷庫里塵封了十八年(荷蘭警方規定,無人認領的無名尸體不允許火化),但隨著新的刑偵技術的出現,這具原本無法判定身份的殘尸,卻有了重獲姓名的可能。

2008年,荷蘭懸案組的一位法醫從這具殘尸上提取出了足夠的血液,獲得了女尸的DNA。警方將其和全國所有失蹤人員家屬提供的DNA進行比對后,確認這具塵封了十八年的女尸就是失蹤的美國模特梅利莎·霍爾斯特德。

荷蘭警方聯系到了梅利莎在美國的親屬。他們告訴警方,最大的嫌疑人是與梅利莎分分合合的英國男友,名叫約翰·斯威尼。

于是荷蘭警方致電英國蘇格蘭場,打算委托他們調查一下這個英國男友的情況。聽到這個名字,霍華德·格羅夫斯欣喜若狂,他意識到,這一次幸運女神終于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在梅利莎的身份被確認之前,英國警方手上只有兩起案子,一起是謀殺葆拉案,一起是謀殺迪莉婭未遂案。但這兩起案件除了“兩個受害人有同一個有暴力傾向的男友”這一點外,并沒有太多細節上的共同點。

然而,如果對比梅利莎和葆拉的謀殺案,那么情況就截然不同了。兩位女性受害人都30歲出頭,都被分尸扔進了運河里,頭部和手足都被特意砍掉了。雖然拋尸地點相距300英里[4],但兩位女性卻有同一個名叫約翰·斯威尼的男友,這個男友更是兩起案件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嫌疑人——將所有這些共同點加在一起,就會發現一種極為個性化的作案手法,一種無可辯駁的、足以說服任何陪審團的“相似性”。

荷蘭警方將主導權讓給了英國警方,提供幫助和配合。2008年,在和荷蘭警方協商之后,蘇格蘭場重啟了對謀殺葆拉案的調查。他們對案件所有相關物證重新進行梳理,很快就有了第二個重大突破。

之前說過,警方在約翰·斯威尼的公寓里找到了三百多幅“藝術作品”。雖然這些觸目驚心的“藝術作品”讓警方感到萬分惡心,但當時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它們的重要性。

因為警方當時還不知道梅利莎案的詳情,這些作品里也幾乎沒有關于葆拉遇害的內容(約翰·斯威尼提前殺害了葆拉,之后又很快被捕了,大概還沒來得及“搞創作”),所以這些畫作在當時看來不知所云。例如《奧地利的浪漫二人周末》,如果不知道梅利莎和約翰·斯威尼曾在奧地利居住,這幅畫就沒法兒看懂。

然而當警方還原了梅利莎案的細節之后,很多作品就變得有意義起來。警方意識到,這些作品都是約翰·斯威尼對自己犯罪行為的“自供狀”。

如其中一幅素描,明顯是在還原對梅利莎和葆拉的肢解手法。但由于這幅畫創作于葆拉被害之前,所以當時不能用作葆拉案的證據。

而最重要的一則證據則出現在一幅名為《單人樂隊》的畫作中。這幅畫初看起來雜亂無章,但從畫中的自由女神像、美國地圖等元素可以看出,畫中描繪的是約翰·斯威尼和梅利莎的“愛情故事”,畫面中心的金發女子無疑就是梅利莎。

法醫們仔細地檢查了這幅畫,發現在梅利莎的頭發后面畫著一塊墓碑,上方曾用涂改液涂抹過。法醫用紫外線燈照射這塊被涂改的地方,發現涂改液下面隱藏著這樣的文字:“R.I.P.[5]。梅利莎·霍爾斯特德,1956年11月7日出生。死亡時間——”

雖然無法確定具體的作畫時間,但這幅畫毫無疑問創作于2001年約翰·斯威尼被捕之前,而直到2008年,梅利莎的尸體才被確認了身份——除了兇手本人,又有誰會在此之前就知曉梅利莎已死的事實呢?

諷刺的是,約翰·斯威尼應該也意識到這幾行字可能成為他被定罪的證據,所以用涂改液將它們遮蓋起來,但自負又自戀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毀掉自己的“杰作”。而這些“杰作”最終恰恰成了給他定罪的最主要的證據。

2011年4月5日,約翰·斯威尼因謀殺梅利莎和葆拉再次被判處終身監禁,法官桑德斯特別強調,這次的終身監禁,一定要是實實在在的“終身”,約翰·斯威尼至死不允許被假釋。

約翰·斯威尼被判刑后,警方的調查工作還沒有結束。通過整理約翰·斯威尼的“藝術作品”,他們又發現了至少五名疑似受害者,包括之前他對迪莉婭說起的兩名和梅利莎在一起的德國男子,以及其他三名出現在畫作上的女性。

這三名女性都只有名字,其中兩名是拉丁裔,分別是名叫艾拉尼的巴西人和名叫瑪麗亞的哥倫比亞人。這兩個人似乎都是約翰·斯威尼在六年逃亡期間結識的。另外還有一名名叫休的英國女性,在1979年或1980年失蹤。

雖然警方向社會公布了三名女性的名字和相關信息,然而他們沒能確定她們的身份,也沒有發現任何一具尸體。

梅利莎和葆拉尸身的剩余部分沒有被找回。約翰·斯威尼對此緘口不言,這大概是他占有她們的終極方式。

迪莉婭如今仍然生活在英國,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依舊傷痕累累。現在她經常去旅行。一方面,逃離英國濕冷的冬天,她胸部和背部的傷口就不那么痛了;另一方面,在溫暖的異國,那些困擾她的夢魘也會暫時消失。

對這些從未被找到的殘尸的去處,迪莉婭有自己的猜測。她記得和約翰·斯威尼一起去德國旅行時,約翰·斯威尼曾告訴她,自己曾將一只寵物狼蛛砌在建筑工地的一堵磚墻里。

“所以,也許在歐洲的某個地方,在某棟建于20世紀90年代的建筑物的墻壁里,埋葬著梅利莎的頭顱或者手足。除了約翰·斯威尼,沒人知道它們在哪里。”

筆者:安非銳

注釋

[1]倫敦時尚藝術區。——筆者注。

[2]New Scotland Yard,倫敦警察廳的代稱。——筆者注。

[3]autrefois acquit,法律辯護的一種,指被告之前已就同一罪行獲判無罪,不應再受審判。

[4]英美制長度單位,1英里合1.6093千米。

[5]Requiescat in Pace的簡稱,意為希望逝者永享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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