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爾德林之狂:寓居生活編年史(1806—1843)
- (意)吉奧喬·阿甘本
- 2853字
- 2025-05-27 10:06:46
1807年
2月7日 摘自歌德日記:“讀牛頓的《光學》。拜訪了最尊貴的殿下,直到他離開。午餐后,費爾諾來了,帶來了四幅肖像畫……晚上,法尼斯卡(Faniska)。”
3月23日 法國軍隊進入馬德里。
3月29日 黑格爾發表《精神現象學》。
5月3日 歌德致施米特的信:“您將收到海德先生(Herr Haide)的三部作品:《埃格蒙特》(Egmont)、《斯特拉》和《謎》(The Enigma)。希望您能使用它們。繼續瑞士之旅。午餐后,費爾諾和哈貝勒(Haberle)博士。晚上,與邁耶、福格特夫婦和法爾克(Falk)一起喝茶。”
5月23日 摘自歌德日記:
八點,給福格特寫信。回信。獎章雕刻家曼弗雷迪尼(Manfredini)雕刻了一枚博多尼(Bodoni)獎章。也許他就是在耶拿戰役后為拿破侖制作獎章的那位雕刻家。十點,我開始口述一個新故事。中午在亨德里克(Hendrick)餐廳用餐。之后,他、克耐貝爾(Knebel)和我一起去了耶拿戰場。畫了四個戰場場景。
5月28日 拿破侖的軍隊在米勒托(Mileto)擊敗了黑森—菲利波斯塔爾(Hesse-Philippsthal)侯爵路易指揮的波旁王朝軍隊。
6月14日 拿破侖在弗里德蘭(Friedland)擊敗俄軍。
7月7日至9日 拿破侖與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和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二世在蒂爾西特(Tilsitt)簽署和約。
7月13日至14日 摘自歌德日記:
傍晚時分,俄國大使館秘書馮·莫倫海姆先生(Herr von Mohrenheim)給我帶來了克萊斯特(Kleist)的《安菲特律翁》(Amphitryon)。我讀了這本書,對這一奇特的時代征兆感到震驚……古代對安菲特律翁的描寫是關于精神混亂以及思想和信念之間的分裂……而克萊斯特現在的處理則著眼于主要人物的情感困惑。克萊斯特的戲劇不亞于基督教對神話的詮釋,是通過圣靈對瑪麗亞的暗示,就像宙斯和阿爾克梅娜(Alcmena)之間的場景一樣。但結局令人惋惜。真正的安菲特律翁一定很高興宙斯給了他這樣的榮譽。至于其他人,阿爾克梅娜的處境是痛苦的,而安菲特律翁的處境最終是殘酷的。
8月13日 歌德在卡爾斯巴德(Karlsbad)的浴場寫信:
與貝克爾議員(Councillor Becker)一起參觀了城堡的泉水,他向我介紹了奧古斯特公會和其他幾個獎章頒發委員會的舉措……后來又與索爾姆斯王公(Prince Solms)一起,先是參觀了城堡溫泉,然后又參觀了特蕾莎溫泉。然后去了穆勒那里,他帶來了一些美麗的版畫和萊紹的灰石碎片。克拉默來訪:討論了有關維也納、維也納劇院等的各種事情。
8月28日 摘自歌德日記:
《破甕記》(The Broken Jug,克萊斯特的作品)有非凡的優點,整部劇強烈地表現了它的存在。可惜這部作品屬于隱形戲劇。作者的才華十分生動地表現了事物,但過于傾向辯證法,正如他自己用這種靜止的朗誦方式所表明的那樣。如果他能成功地創作出一部真正的戲劇作品,并自然而巧妙地讓動作在我們的眼前和感官中展開……那么它將是德國戲劇的一份厚禮。
9月中旬 魏瑪劇院聘請了一位和藹可親的男高音,這是一個好兆頭。
10月26日 摘自歌德日記:“閱讀謝林的演講《論造型藝術與自然的關系》(über das Verh?ltnis der bildenden Künste zu der Natur)。散步后拜訪了馮·斯坦因夫人(Frau von Stein)。”
10月27日 拿破侖和西班牙首相就葡萄牙的分治問題舉行秘密會議。
克納醫生后來對荷爾德林的詩歌越來越感興趣,他是奧滕里特診所的一名實習生。處方記錄顯示,克納負責觀察荷爾德林的病情。在1807年初的一封信中,他匆忙地匯報了自己的印象:荷爾德林先生仍然病得很重。我今天去看了他,他只談了Con.?ex和其他混亂的事情,我聽了很難過。因此,魏塞爾(Weisser)十分嚴厲地批評他,否認了他的邏輯和理性,這無疑是非常不幸的。
阿道夫·貝克(Adolph Beck)從克納的手寫信件中破譯出的Con.?ex一詞,這個詞的含義尚不明確。其他學者拒絕接受貝克認為這是拉丁文的說法,他們假設這是對Con?ux一詞的誤讀,奧滕里特用這個詞來解釋瘋狂狀態(“躁狂癥幾乎總是由精神和身體原因的匯合[der Con?ux]產生的”)。由于奧滕里特在與病人交談時似乎不太可能使用這個詞,Con?ex應該與Pallaksh和wari并列,成為荷爾德林給來訪者帶來驚喜的第一個毫無意義的術語。
摘自魏塞爾對荷爾德林的挽歌《秋祭》(Herbstfeier)的評論,發表于利奧·馮·塞肯多夫(Leo von Seckendorf)編輯的1807年的《繆斯年鑒》(Musenalmanach für das Jahr)上:
荷爾德林先生又一次在他的作品中努力表達無法表達的東西,但仍然徒勞無功。這本詩集以《秋祭》作為開篇詩,開頭寫道:“又經歷了一次歡樂!”顯然,荷爾德林先生有時會從他以前的高度上跌落下來。這首詩以及隨后的詩句“再次敞開的是大廳,健康的是花園”,與其說是詩歌,不如說是散文。說“山谷高聳,草木蔥蘢”完全是無稽之談,至于“歌的王國”在哪里,“所有被束縛的翅膀都在其中冒險”,只有天堂和荷爾德林自己知道。
2月7日 塞肯多夫(Seckendorf)寫信給克納:
荷爾德林的命運與我息息相關。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人際關系,沒有足夠的關懷,沒有友誼給他飽受折磨的心靈帶來的慰藉和滿足,他如何生存?這真是令人悲哀:致命的孤獨和持續的沉思毀了他。如果他還記得我,請代我向他致以最親切的問候——他還能表現出什么具體的意識嗎?他還不知道他的一些詩歌已經發表在年鑒上,因為當我給辛克萊爾寫信時,我聯系不上他。
5月3日 荷爾德林從奧滕里特的診所出院,被托付給木匠恩斯特·齊默爾和他的妻子照顧。他們給了他一間位于他們家俯瞰內卡河的閣樓的房間,“在診所里……荷爾德林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齊默爾幾年后寫道。
我讀過他的《許帕里翁》(Hyperion),非常喜歡。我去診所看望了他,我感到遺憾,他那么美麗的心靈受到如此摧殘。既然診所無法再為他做什么,奧滕里特建議我收留他,因為他想象不出比我家更合適的地方了。荷爾德林過去和現在都非常熱愛大自然,在他的房間里,整個內卡河和施泰因拉赫河谷的景色盡收眼底。
荷爾德林在這所房子里度過了他生命中余下的36年。
塔樓上層的房間“是一個粉刷得像圓形劇場的小房間”,于1875年被燒毀。后來,人們重建了這個房間,但墻壁是圓形的,而不是原來的六角形。這里的景色真的是美不勝收。
5月23日 辛克萊爾寫信給黑格爾說:“我沒有荷爾德林的任何消息,只知道奧滕里特博士正在圖賓根給他治病,至于結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塞肯多夫在最新的年鑒中發表了他的幾部作品;雖然荷爾德林是在他目前的狀況下寫這些作品的,但我認為它們無與倫比。去年與我交談過的施萊格爾和蒂克也認為這些作品是所有現代詩歌中最高雅的作品。我祈求上帝改變荷爾德林的命運,一勞永逸地改變!”
8月13日 塞肯多夫寫信給克納:
辛克萊爾最近寄給我幾首荷爾德林的詩,關切地詢問他的情況。我擔心詩人已無藥可救!但他仍然是一個非凡的人!所以他沒有忘記《極光》(Aurora)雜志。的確,四年多前,當我讓他給雜志寄些散文作品時,他卻寄來了詩歌。后來我被捕了,《極光》也停刊了。我們從未討論過稿酬的問題……
夏秋之交 根據齊默爾后來的敘述,在經歷了最初的危機之后,荷爾德林再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困難。據齊默爾說:“大量的血液涌上他的頭頂,他的臉變得像磚頭一樣紅,似乎一切都在困擾著他。”但這很快就過去了,他接著說:
他有一顆高尚的心和深邃的靈魂,他的身體非常健康,在我這里住的這段時間里,他從未生過病。他的身材勻稱,體態優美,我從未在任何其他人身上看到過像他一樣美麗的眼睛……荷爾德林沒有任何恒定的思想;也許他豐富了自己的想象力,卻損害了自己的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