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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導航

環境導航,也被稱為“自然導航”或“尋路”,或許可謂與海洋有關的最具地域特色的知識。自古以來,航海者就依靠他們對海上環境的了解來確定他們在海上的路線,中世紀航海家使用的絕大部分知識依然基于這種方法。這一時期所有可獲得的航海文獻都提到了使用環境標記來確定一個人在海上的位置的重要性,而對理想航海者的描述也強調了這一事實。例如,杰弗里·喬叟(Geoffrey Chaucer)在對典型的“船員”的描述中,就強調了不同類型知識的重要性。

航海者所依賴的特定標記類型因海洋環境而有很大的不同,但幾乎所有的航海者都熟悉他們航行的海域與眾不同的特點。例如,阿拉伯和波斯的航海者會注意一個特定類型的海蛇“māraza”,它的出現表明他們已經位于印度西南海岸附近(Ibn Majid 1993:79; al-Mahri 1970:164—165)。維京航海者通過尋找大量的鯨魚或海鳥來確定冰島南部陡峭的海底斜坡(Taylor 1956:77)。其他自然景觀特征,如山脈或高山,突出或形狀獨特的巖石也經常被用到。這樣的尋路知識很少被記錄下來,更談不上繪圖。不過,伊朗旅行家伊本·穆賈維爾(Ibn al-Mujawir)認為,當船靠近非洲之角附近的索科特拉(Socotra)島時海上看得見海鳥是值得提及的重點,因此它們被納入他的手稿插圖中島嶼示意圖的七圈(Ibn al-Mujawir 2008:fig.12)。由烏普薩拉主教奧勒烏斯·馬格努斯(Oleus Magnus, 1490—1557年)撰寫的《北方民族描述》(Historia de gentibus septentrionalibus),于1555年在羅馬出版,包含了大量關于這種傳統尋路點的參考資料和插圖,不過出版的時間是在我們嚴格定義的時代之后。在中世紀,隨著海洋探險的增多,航海者們拓展了他們的自然導航知識的邊界。阿拉伯人、波斯人和非洲人在中國海上往返航行,中國人航行到西印度洋,波利尼西亞人穿越浩瀚的太平洋,斯堪的納維亞人開始熟悉北大西洋的島嶼。

盡管我們對太平洋水手知之甚少,但他們也許是中世紀時期最偉大的自然航海家。大約在8世紀左右,來自東南方向2000海里(3500公里)外的瑪貴斯(Marquesas)島的水手在夏威夷群島定居下來。后來大約在公元1200年,毛利人的祖先從南波利尼西亞航行至奧特亞羅瓦(新西蘭),在當時這座地球上最大的依然無人居住的群島上定居下來(Johns, Irwin, and Sung, 2014; Wilmshurst et al.2011)。太平洋是一片浩瀚的大洋,其航海挑戰與水手們在大西洋和印度洋遇到的截然不同?,F代對“傳統”南太平洋航行的研究指出,他們的“航海能力依賴于對海洋、天空和風的深刻認識,對造船和航海原理的深刻理解,還依賴于認知裝置——都在大腦中——來記錄和處理大量不斷變化的信息”(Frake 1985:256)。然而,我們對太平洋遠距離航行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這些民族志證據和口口相傳,以及18、19世紀歐洲人的描述,以至于不可能詳細討論這一時期具體航海知識的發展。我們所知道的是,在中世紀時期,在太平洋上,南島民族水手能夠在一張島嶼形成的網絡中進行定期的長途航行,其中包括塔希提島和夏威夷島,其距離超過3500海里,而且他們還有其他非凡的自然導航技能(Johns, Irwin, and Sung 2014; Kirch 2000; Lewis 1994; Richards 2008)。引言中提及的阿納韋卡獨木舟(見圖0.6和圖7.1)就是這些成功航行的見證,也是如造船等伴隨他們航行的知識類型的見證(Johns, Irwin, and Sung 2014)。民族志研究表明,20世紀的南太平洋航海者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環境導航和星圖,但我們應該避免假設他們的航海傳統處于靜止狀態,幾乎沒有隨時間推移而改變。事實上,可以肯定的是,太平洋上的南島人在中世紀的航行距離是十分遙遠的,而且主要依靠的是他們自己的環境導航知識。

維京人屬于另一種航海文化,它強調自然尋路,但他們的方法得到了較好的記錄。大西洋是比封閉的地中海更令人生畏的航行水域,它有殘酷的風暴,有遠海,有刺骨的北部水域、極端的潮汐變化和強大的洋流。雖然如此,維京人卻正是在中世紀探索了北大西洋的大部分地區,并極大地增加了他們對西歐海岸以外海域的知識。維京人在不列顛的大部分地區定居之后,冒險向西穿越大西洋,在公元874年英格夫·阿納爾森(Ingolf Arnarson)的首次航行后,他們在冰島建立了定居點,隨后又在格陵蘭島建立了定居點,最后到達北美并在“文蘭”(Vinland)建立了小型社區。在今天的加拿大紐芬蘭的蘭塞奧茲牧草地(L’Anse aux Meadows)發現了史前器物和定居點遺跡,顯示維京人于10世紀至11世紀中期在此建立了一個永久的社區(Jones 1984:269—311; Paine 2013:247—254)。他們還于公元859年向南航行至地中海,并沿著跨歐洲的河流走廊,如伏爾加河航行。在這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海上探險中,他們絕大多數時候依賴的是他們的環境導航知識,輔以測深錘來測量深度,并有可能使用了太陽石等其他儀器。

環境導航也是在印度洋航行的基礎,數千年來,水手們一直在那里發展海洋環境的知識。其中一個知識領域與風有關,印度洋北半部分的風是基于季節的風型,在英語中稱為“monsoons”(季風),它來自阿拉伯語“mawsim”一詞,意思是“季節”。從11月到3月,東北季風將從亞洲大陸吹向南印度洋。一旦陸地開始變熱,從5月到9月所謂的西南季風期間,風向就會逆轉,并刮得更加猛烈。在這兩段時間的中間,風的強度有所減弱,天氣也不穩定,其間還穿插著嚴重的風暴事件,比如孟加拉灣的颶風。水手們對這些不同的風加以利用,根據一年中的時間和風向,從一個港口航行到另一個港口再返回。有證據顯示,水手們對季風的模式有深刻的理解,至少從公元前1000年甚至更早的時候就開始對它們加以利用。不過,同樣明顯的是,在中世紀時期,水手們發展出一套更復雜的系統來規范航海日期,到15世紀,“mawsim”一詞不僅指季節,它還指基于波斯陽歷的具體航行日期(Ibn Majid 1971:309—342; Lunde 2013:75—82, 119—126; al-Mahri 1970:111—121;Tibbetts 1981:225—242)。

這種風的知識也融入了中世紀的文化背景。隨著伊斯蘭教的傳播,阿拉伯水手的風向圖結合了兩種不同的標記風的系統,一種基于伊斯蘭教的圣域地理,另一種基于恒星恒向線(stellar rhumbs)。在阿拉伯航海傳統中,許多風都是根據它們吹來方向的恒星來命名的。因此,“al-Jāhī”是北風,根據北極星的波斯語名稱“al-Jāh”命名,“al-Suhaylī”是南風,根據老人星的阿拉伯名稱“Suhayl”命名。不過,它開始融合到伊斯蘭風向圖的方向中,根據其相對于麥加的克爾白(Ka?aba)(2)(King 1991:839—840:Tibbetts 1981:382—384)的位置來標記風。這些例子說明,自然現象的知識在具體的文化背景下不斷被采納和修改。

顯而易見的是,在中世紀時期,大多數航海都使用環境導航,有時輔以測深錘以確定水深。不過,在自然導航這一更大的知識框架內,我們可以看到中世紀時期的一些發展,它對整個導航的發展具有更廣泛的意義。本章將討論三點:(1)具體的航海文獻的發展,(2)對在“緯度航行”中使用星體高度的逐步依賴和對它的改進,以及(3)航海中的新儀器,如船用羅盤等的發明和廣泛使用。這些發展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很難精確地找出技術的單個“發明者”或“創始者”。相反,它們在大致相同的時期在中國海、印度洋、地中海和大西洋的不同航海群體中出現。例如,盡管直接技術傳播的證據少得令人沮喪,但在多個地點出現的這種發展卻有力地表明,不同的海洋文化之間的航海知識正在日益融合,并且一系列廣泛的知識傳播也在發生。此外,每個區域的發展都顯示出對適合每個航海傳統自身文化景觀的特定概念或工具的積極而富有創造性的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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