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視電視節目的原則

要重視電視節目這一觀點源自四個原則。7第一，電視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方式。電視反映、建構并記錄社會如何思考和談論自身。8在這個邏輯中，社會具有某種協商的意義，人們通過借助包括大眾媒體在內的媒介不斷對話，保持相互合作。通過發展共同的心理結構，人、規則和制度等政治元素被賦予了意義。這些共同的心理結構就是社會話語的內容。9

文化是一個概括那些產生、傳播和延續意義的活動的寬泛術語。流行文化，顧名思義，是大多數人最常接觸的文化形式。電視是流行文化的中心元素。因此，在電視上講述故事是社會了解自身的一種方式。10

重視電視節目的第二個原則是，必須用除了計數和統計（例如，計算有多少人觀看了某個電視節目或觀眾在某一新聞節目時段看了多長時間）的方法來重建和解釋電視的意義。11計數和統計的方法是非常重要的；將計數法與深度閱讀研究方法對立起來的論戰已經越來越少了。但電視節目依賴于文化知識結構來賦予情節、演員和審美選擇以意義，而辨識這種相互作用需要一種解釋性的方法。這種方法要求制作者將文化因素注入電視節目，由觀眾自行領悟。正是通過這種方式，電視得以傳播并延續意義。12

文化理論家斯圖爾特·霍爾（Stuart Hall）為電視發展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提出了上述觀點。13霍爾在20世紀60年代末指出，電視已經取代廣播成為電子媒體的主要形式。考慮到這一新媒介可能具有的“洗腦”作用，美國政府委托學者開展一項針對電視對兒童產生影響的大規模研究工作。14研究方法就是計數和統計：每名研究人員都用電腦觀看一個電視節目，統計節目中出現的所有暴力情節。他們對觀看不同數量電視節目的兒童進行暴力行為監測。研究發現，雖然電視上存在大量的暴力情節，但觀看電視和出現暴力行為之間沒有明顯的聯系。

霍爾指出，沒有發現這種聯系的原因在于，電視不能僅僅通過在熒屏上展現一定次數的行為來傳遞意義。電視圖像被賦予意義反而是要基于一定的文本，觀眾根據文化知識結構來理解意義，知識結構能幫助他們將一系列行為轉化為帶有很多信息的故事。霍爾發現，西部片中的暴力情節最多，但西部片中的大部分暴力行為都是執法人員對不法分子所實施的。執法人員冷靜、能干、大公無私。觀眾接收到的信息是具有騎士般專業素養和正義感的完美人物形象，而不是要去效仿片中的暴力行徑。霍爾問道：“在研究人員忙于清點尸體的時候，有多少其他重要意義被傳達了出來？”15

第三個原則是，電視節目提供的是訊息和文化信息的復雜組合，熒幕上的人物、事物或行為只有通過共同的心理建構才具有意義，這種心理結構將上述因素置于社會對話之中。就像小說或電影一樣，電視節目必須被視為一種包含了代碼和意義的文本，觀眾可以通過文化知識結構對之進行解讀。觀眾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按照作者的意圖去解讀這個文本。不同的觀眾可能會以不同方式解讀同一個文本。那么研究者就必須通過分析文本中的對話來重現意義。簡單地說，文本有潛臺詞，其存在依賴于一定的語境。它們彼此之間也有關聯；它們既相互引用，也修修補補，既添油加醋，也會徹底顛覆。文本具有這種“互文性”（intertextuality）。在米哈伊爾·巴赫金（Mikhail Bakhtin）的著名表述中，每一個文本“都有它所處的社會生活語境”16。

最后一個要重視電視節目的原則是：社會在其流行文化中談論的事情往往是其生活的中心議題。這在本質上是權力關系的政治問題：誰擁有權力，以及應該如何使用權力。本書探討的流行文化——政治電視劇——顯然與政治權力有關。但是，流行文化與政治之間的聯系遠遠超出了政治劇的范疇，因為電視節目中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出現有關階級、性別、種族和倫理等方面的固有形象。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