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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琉璃碎(上)

迷城的雨季似乎格外漫長,淅淅瀝瀝,將這座鋼筋水泥的叢林浸泡得冰冷而潮濕。秦記酒館的燈光,在這樣的夜晚,如同一點固執的星火,吸引著那些無處可去的靈魂。

老秦擦拭著手中的酒杯,目光偶爾掠過窗外被霓虹切割的雨幕。今晚的客人不多,除了幾個熟客,角落里還坐著一個安靜的女人。她叫杜夢,是酒館不常來的客人,每次來都只點一杯最烈的酒,默默地喝,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想從這光怪陸離的都市倒影中,看穿什么,又或者,只是在放空自己。

老秦知道,杜夢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在這座城市里,她像一株開在暗夜里的曇花,美麗,卻帶著一種不為人知的辛酸。她周旋于各種名利場,憑借著過人的情商和姣好的容貌,為自己積累了不少人脈與財富——那些看得見與看不見的“資本”。她的“百寶箱”,并非實體的箱籠,而是分散在銀行保險柜里的珠寶、幾處地段優良的房產,以及一些難以估值的藝術品和人情投資。這些,是她在這個冰冷城市中唯一的依靠,是她用青春和智慧換來的底氣。

直到李哲的出現。李哲是個剛從名牌大學畢業,懷揣著創業夢想的年輕人。他英俊,有才華,談吐不凡,帶著一種未經世事打磨的純真和銳氣。在一次充斥著酒精與荷爾蒙的商業酒會上,他像一股清流,意外地闖入了杜夢的世界。

杜夢見慣了商場上的虛與委蛇,見慣了那些直勾勾盯著她美貌或資源的男人。李哲的出現,讓她那顆早已被世故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看她的眼神,沒有赤裸裸的欲望,反而帶著一絲欣賞與好奇,甚至有些許不諳世事的羞澀。他們開始交往。杜夢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己鋒利的爪牙,褪去了平日里精明干練的偽裝,在他面前,她只想做一個普通的、渴望被愛的小女人。她動用了自己的人脈,為李哲的初創公司拉投資、找渠道,幾乎是傾囊相助。她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找到了那個能讓她卸下所有防備,安然停靠的港灣。

李哲也確實對杜夢動了真情。他被她的成熟魅力所吸引,也感激她對自己事業的巨大幫助。他向她描繪著未來的藍圖,承諾等公司走上正軌,就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杜夢信了。她甚至開始計劃著,等李哲成功后,她就徹底退出那些讓她身心俱疲的應酬,變賣掉一部分的資產,與他一起過上安穩平靜的生活。她太渴望一份純粹的感情,渴望一個溫暖的家。

那段日子,是杜夢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會親自下廚為李哲做飯,會像個小女孩一樣因為他一句不經意的夸贊而開心一整天。她甚至開始疏遠了那些曾經圍繞在她身邊的“朋友”和“客戶”,一心一意地撲在李哲和他的事業上。秦記酒館里,她偶爾會來,但臉上的笑容多了,眉宇間的愁緒也淡了。老秦看在眼里,只是在心里默默嘆息:這世道,純粹的感情,太奢侈了。

好景不長。李哲的公司在杜夢的幫助下,迅速崛起,很快便在行業內嶄露頭角。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關注,更多的誘惑,以及來自他原生家庭和所謂“上流社會”圈子的壓力。李哲的父母,是傳統的知識分子,他們始終覺得杜夢的出身“不清白”,配不上自己的兒子,認為她會拖累李哲的前程。李哲的一些“朋友”,也開始在他耳邊吹風,說杜夢這樣的女人,不過是看中了他的潛力,玩玩可以,當真不得。更有人直接點出,與杜夢這樣的女人結婚,會影響他在“圈子”里的聲譽,甚至阻礙他事業的進一步發展。

一個叫孫明的富二代,更是對李哲露骨地表示:“兄弟,杜夢那種女人,玩過就算了。她手里的資源是不少,但你現在自己也起來了,何必為了她,把自己未來的路走窄了?我爸最近在談一個大項目,如果你能擺脫掉潛在的‘污點’,我可以幫你引薦,未來融資上市,你的成就不可限量。至于杜夢嘛,她那些資源跟你的前途相比已經你可要考慮好,拿點錢打發打發就行,或者,你把她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出一百萬,就當買個‘清凈’,也算對得起她幫你這一場了。”一百萬,對于杜夢這些年對李哲的付出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于此刻被名利沖昏了頭腦,又急于擺脫“污點”的李哲來說,卻像一根救命稻草。

起初,李哲還念著杜夢的好,對這些言論嗤之以鼻。但三人成虎,謊言重復千遍也仿佛成了真理。他開始覺得杜夢的過去確實是個“問題”,開始覺得那些觥籌交錯的場合讓她顯得“不體面”,開始覺得那些“百寶箱”里的財富,似乎也帶著某種“原罪”。他漸漸疏遠了杜夢,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理由總是工作繁忙。杜夢敏感地察覺到了變化,她試圖溝通,卻只換來李哲的不耐煩和閃爍其詞。她心中的不安,一天天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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