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縈點點頭表示知道，但她不怕，在搜捕司，她照樣干得是緝拿兇犯的活兒。

銀子少，還有被逼賣身的風險。

樓至盡見她意志堅定，是打算在找死這條道上走到黑的，心思立馬活絡起來。

迅速在腦子里羅列出眼前人的職業優勢。

做過捕快，會緝兇查案，會挖墳驗尸，身手過硬，母夜叉的名氣夠大。

最重要的是，她是伯府的嫡長孫女，有個為國捐軀的亡父，足以成為高門內院的敲門石。

簡直是天選的賞金獵人。

八方樓從上至下清一色的男子，很多關乎女眷和內院的懸紅榜極少在八方樓出現。

就算有人迫不得已下懸紅榜，也會使出八百個心眼子，掛羊頭賣狗肉，常讓揭榜落空。

內院女眷為了隱秘，會默契的提高賞銀，一旦有了女賞金獵人，就等于能獨占這門生意。

危險小，折損率就低。

想到這兒，樓至盡按下心中狂喜，故作漫不經心的叩著桌面。

“賞金獵人是什么營生，你心知肚明，本官準你掛牌，只是這個行當生死由命，你可想好了。”

薛縈再次點頭。

想什么想，別磨蹭，趕緊把契書拿出來，不黑還等著她回去做飯呢。

樓至盡招來書童，指引她簽好契約，忙活了個把時辰，薛縈才領到獨屬于她的銀色腰牌。

正面刻著賞金獵人，下面是她名字，背面刻著八方樓三個字。

有了這個牌子，就等于她有了新的營生，還白得一個大靠山，關敬別想再拿捏她。

薛縈向樓至盡道謝，隨后問道：“大人，我還有一事想問。”

樓至盡抬眼看過來，一幅隨便問的架勢，看上去十分好說話，甚至有些過于溫和。

“素聞八方樓保密做得極好，賞金獵人揭榜后，給雇主處置的一切私事不需向樓內稟報，不知可是真的？”

高門內院最在乎什么，自然是名聲和體面，只要八方樓真能做到極致的保密，根本不愁客源。

因為越是高門，越是容易出形形色色的腌臜事，每一件都足夠撕碎他們費心經營的體面。

樓至盡點頭，“朝廷建八方樓，是為有效管制這個行當，避免生出亂子，不是想探究各門各府的隱秘。”

當然，賺錢也很重要，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意會即可。

薛縈琢磨了下，“若是有賞金獵人為了謀利，向外人透露雇主的隱秘呢？”

樓至盡似笑非笑，掃了眼還沒收起來的死亡名冊，“雇主愿意給八方樓五成的傭金，不單單是為了找我們解決問題。”

唔？

懂了。

她就說，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死于同行，原來是被清理門戶了。

難怪要收雇主五成的傭金，對于豪門大戶來說，是花錢買心安。

值。

薛縈腦瓜子一轉，又眼巴巴問，“那以后，我的懸紅賞銀，是否只有我一個人可以領？”

樓至盡能爬上這個位置，自是人精中的人精，看出她的擔憂，當即拍著胸脯保證。

“與八方樓簽訂契約的人是你，無人能從八方樓領走你的賞銀，永安伯也不行。”

那可太好了。

薛縈滿意了，八方樓果真是個好地方，還是古話說得好，一山還有一山高，只要肯走出去。

樓至盡輕咳兩聲，從書桌下抽出一張懸紅榜，紅底黑體，需求是“尋醫治病”，署名是譚家。

民間個人和家族張貼懸紅榜，也有多個選擇，第一是通過八方樓，由八方樓匹配賞金獵人。

第二是直接在府門口貼榜，任何人都能揭，常常一榜多貼，誰先完事，誰得賞銀。

當然，不懂行的，或者手癢好奇的人隨意揭了榜，要么去大牢吃鞭子，要么直接到亂葬崗羽化升天。

第三就是直接向看好的賞金獵人下懸紅榜，這類多是針對名氣很大，早就登上賞金獵人排行榜的人。

薛縈掃了眼署名，心中有數。

“去年秋末，皇商譚家家主的寵妾李氏突發疾病，譚家遍請名醫，可李氏始終沒有好轉。”

按常理，尋醫不應該發懸紅榜。

賞金獵人多是走投無路的亡命徒，最多會些旁門左道，如果會醫，誰還愿意在刀口上舔血。

譚家先是遍尋名醫，又突然明目張膽的廣發懸紅榜，可見寵妾恐怕不是病了。

樓至盡也不意外她的消息渠道，“張榜半月有余，先后有十四人揭榜，至今沒有解決。”

他拿出樓印，蓋在懸紅榜的右下角，“本官命人從譚家門外現揭回來的，算是你入八方樓揭的第一張榜。”

這下輪到薛縈無語了。

真是雞賊。

譚家沒有通過八方樓下懸紅榜，就不用給傭金。

如今趕著替她揭了榜，萬一事成了，八方樓就能從她的懸紅里分走五成。

因為按規矩，她若自個兒去揭了榜，只用分給八方樓三成。

都說樓至盡是個扒錢手，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果然誠不欺我。

她將懸紅榜折起來收好，“那我便去試一試，只是我初入八方樓，恐怕得費些功夫給譚家解釋。”

這是她的投名狀，容不得挑三揀四，只是突然從捕快變成賞金獵人，譚家人不會輕易相信。

“放心。”

樓至盡笑出一臉褶子，輕描淡寫的說道，“本官派人揭榜時，已經提前知會過譚家。”

末了，意味深長的加了句，“別覺得樓里抽走五成賞銀是心黑，這五成也是你的保命錢。”

也不想想，每年有多少江湖獵人死于雇主的殺人滅口，從八方樓過道手，對雇主來說，就是種威懾。

薛縈對他的機關算盡，是真的心服口服，誠摯的開口，“大人神機妙算，實在佩服。”

從他急不可待的安排中可以看出來，他也堅信，高門內院的賞銀最好掙。

這是條前途無量的好賽道。

樓至盡習慣性的伸手捋胡須，摸到光禿禿的下巴才想起來胡須被母老虎摁在被窩里剃干凈了。

老娘們不識貨，蓄須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他很有些遺憾的撓著下巴，嘴上客氣著，“若有需要，可以隨時回樓里稟報，會有人提供助力。”

不過，多一個人出力，就多一個人分賞銀，反正不影響他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