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上的事...尤其是牽涉到舊社會的部分，你最好少打聽。”

“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格老子的，而且心里難受，你還不能說出來...咋的？你還敢不服氣？”

“要不然遇到左會攻擊你，遇到右會恨你...反正，左右不是人。”

彭主任神情復雜。

“趙小磊同學，我知道你的學習成績很好，飯店里的人已經告訴過我了。”

“老哥我今天難得敞亮一次。”

“衷心勸你好好讀書，爭取以后出來當個旱澇保收，風不吹雨不淋的公家人...農村苦啊，趁現在你有機會跳農門，就趕緊跳吧！”

“這不僅是為了你自己，而且還是為了你的子孫后代。”

“唉....”

彭胖子嘆口氣。

“至于說，你嘴里提到的那位苗...苗...算了，不提這茬。”

“她賣她的油，你上你的學。好比母雞和公狗做鄰家，最好老死不相往來。瘌痢頭跟著月亮走，誰也別想著沾誰的光。”

見趙小磊依舊滿臉好奇？

彭主任臉上的肥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下，“我說你這娃，好奇心咋就這么重呢？

好吧...苗幺妹兒這人，確實很難不讓人好奇。

那我就淡淡的跟你說一點點吧...要說苗幺妹兒，她也是個苦命人...而且，還是黃蓮泡進鹽巴鹵水里面那種苦。”

“不過呢。”

認認真真看了趙小磊一眼，彭主任難得正經了一回。

“這事兒要說起來吧，真個是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細節我就不跟你說了。

反正小磊啊你記住...她苦，那是她的事，哪個人都莫去沾染...沾上了就要倒霉。

好啦，我就只能跟你說這么多了！我堂堂一個副科級干部，卻在背后說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的長長短短...那也沒意思不是？”

說著。

胖子站起身，“你慢慢吃，吃了把碗筷帶出去放桌上就行，我得出去盯著點兒了。”

走到門口。

彭主任忽地站住腳，“小磊啊，以后你手頭上要是有什么稀奇玩意，只管先給我拿來，讓我先看看...放心。

價錢隨行就市。

要是沒行情可供參考，那咱就商量著來...反正也虧不了你。”

彭主任咧嘴一笑：

“小磊你說你一個農村娃，我一個堂堂公家人，一個月拿50多塊工資的人...還會占私人的便宜？”

等到彭主任走了。

趙小磊一邊吃著油條豆漿，心里一邊忍不住好奇：那個苗婷婷，衣著打扮比別人都時尚。

她有工作，有固定的收入。

而且還有一個看起來對她那么好，似乎叫“楠”什么的對象...怎么在胖子嘴里說起來。

好像苗婷婷，卻是天底下最最可憐的人一樣呢？

真是奇了個怪！

不過...正如彭主任剛才所說，她苦，是她的事。

自己只是好好的上學，好好的奔前程就好，管那么多干啥嘞？

強忍著心頭的好奇。

趙小磊出了飯店，然后去鴿子市場上找‘缺耳朵’結算了一下賬目。

還別說！

那家伙賣東西，可比自己要強多了...上次集市賣剩下的碗碟，削皮刀，菜刀之類的東西。

居然被‘缺耳朵’給賣的干干凈凈！

“喏，這是賣東西的錢，一共是17塊3毛。”

缺耳朵把錢遞給趙小磊，“小兄弟，你如果以后還有這種貨的話，盡管拿來讓我替你賣...說實話。

這兩天我拿著你留下的貨，然后去別的公社鴿子市場上賣...媽的，居然搶手的很！”

缺耳朵笑罵道：

“前兩天我身邊的兄弟伙還在那里說，說咱威縣本來就有幾家碗廠，靠碗廠職工，平時順出來的盆盆碗碗都夠他們用了。

我的那些兄弟們估計，你這些碗碗碟碟...好看是好看，可是賣的貴！

所以應該不太賣的動。

但我卻看出來了。

你這些碗碟造型新穎，應該是好賣的...當然了，農村人是買不起的，但賣給那些街上人，尤其是當官兒的...人家好面，準舍得買。”

從一堆零錢里，掏出2塊錢交給對方，相當于是給對方背著這些東西、去別的鴿子市場銷售的酬謝。

趙小磊答應以后有好東西的時候，就交給缺耳朵幫忙代售。

至此，今天自個兒來公社上該辦的事情，也就辦差不多了。

于是趙小磊別過‘缺耳朵’離開樹林。

半道上。

閃身鉆進那棵被藤蔓纏繞的密不透風的大桑樹下，開始清點起今天的戰果。

先前的時候。

賣給彭主任6束塑料花，得款70整。

加上賣桌墊26塊6毛8分錢，收納盒28塊6毛8。

再加上‘缺耳朵’這里的15塊3毛。

今天自個兒出來一趟，竟然收獲了足足140塊2毛2！！

買4斤半糖票，花掉了4塊1毛4...不過，這筆錢，以后是能收回來的。

畢竟，最后不管是誰在自家代銷店門口擺攤賣涼糕冰粉。

幫她買糖的這筆錢，那還是得給自己的...

所以。

今天這一趟出來，真的是收獲滿滿啊，居然又摟了140塊錢回去！

既然賺了這么多錢，要是不買幾斤豬肉回去犒勞犒勞自己、同時也給家人改善改善伙食的話？

那就有點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兜里有錢，有肉票。

要想買點豬肉的話，確實不難。

但難就難在等買了肉回去，又怕自家老娘叨叨，怕她說自個兒亂花錢！

嗯...看來，還是得想辦法改變一下老娘的觀念才行。

要不然，以后想買點肉來吃吃，總是顧忌這、顧忌那的...挺麻煩不是？

打定主意。

趙小磊背著空背簍，急急往食品站的鮮肉門市那邊趕。

半道正好要路過榨油房的門市，此時門市前，有鄉親們正排隊打油。

在這個時期啥都缺，但就是不缺排隊！

交公糧要排隊，去供銷社買磷酸鈣要排隊，領種子要排隊。

交售“愛國豬”要排隊，買肉得排隊...

所以排隊不稀奇。

但稀奇的是：榨油房的門市前排隊的鄉親們，卻很罕見的不爭不搶。

既不插隊，也不會和門市里的營業員爭吵！

這就有點奇怪了...因為，總有些人想耍特權，總有些人喜歡插隊，以顯示他的尊貴身份。

但在榨油房這里，卻沒有那種情況發生。

大家都耐耐心心的左手提著油瓶，右手攥著供應油票，頂著烈日，就那么乖乖的排隊...

而在門市里的那道倩影？

則很是輕盈的一會兒在油缸前忙活，一會兒又飄到柜臺前。

然后用雙手，把打好的菜籽油遞給柜臺外的顧客，“同志，您的2兩8錢3菜籽油打好了，喲，小心點，別滑了....”

“同志，您這油瓶，恐怕裝不下3份定量油吧？每份2兩8錢3。

3份定量，得8兩多了呢！

要不，您回去換個大一些的瓶子再來？

哦，放心...等你再來的時候，我一準能認出你，到時候...你直接到前面來就好，不用重新排隊的...”

稍稍放緩腳步。

趙小磊饒有興趣的看了看榨油坊柜臺里，正在忙活的苗婷婷...

心中忍不住再次贊嘆：

“這姑娘，就她那氣質？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正西公社這種小山溝溝里，能養的出來的人兒啊。”

可就這么一位放在后世。

無論是氣質還是樣貌，都能秒殺99%女明星的姑娘，怎么就偏偏在破破爛爛的公社街道上賣油呢？

可真是奇怪...

甩甩腦袋，把心中的好奇給扔到街邊的陰溝里。

趙小磊快步來到食品站的鮮肉門市，正準備買好肉就回家。

可一看那長長的隊伍，還有門市上的木架子上掛著的、已經為數不多的豬肉？

趙小磊頓覺頭大！

這...只怕等排到自己了，稍微好一點的五花肉早就賣光了，那還買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