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比武大會的事，雁舟衡不大被霽云宗的人喜歡，沒有人通知他。待同溫憫有所感應時，橫二娘已經下葬。

雁舟衡跟著感應找到練場的時候，溫憫正坐在最邊緣看著一眾弟子練功，時不時站起身糾正。

他在此之前不曾見過橫二娘，也不知曉他們之間是何種關系。

溫憫的面色總是平靜，再多的情緒也不過壓在眼底。

若非生為傀儡，與主人的情緒有所感應，他幾乎難以知曉溫憫是何種心情。

心臟脹得發疼，雁舟衡知曉那不是來源于自己。

他皺起眉，正打算上前，溫憫忽然站起身往一處走去。

順著那方向看去，雁舟衡與身著紅衣的祝承正正對上。

目光相觸的一瞬，祝承的眼不甚明顯地彎起，眼底的挑釁不加掩飾。他指尖的紅線抖了抖垂下去，纏在指根。

“怎么了？”

雁舟衡聽見溫憫問他。

站在溫憫身前的祝承沖他輕輕一挑眉，又收回目光，垂下眼：“師尊，我也不知道，它突然就不聽話了……”

祝承聲音帶著委屈，溫憫嘆口氣，將他手上纏著的紅線一點點撥開，右手指尖墊著抬起他的指，溫聲道：“你得控制方向，最好順著風向走……”

正專心教授，沒有任何防備的，左手的折扇忽然被抽走。

溫憫側頭，看見身邊的黑衣男子。

從她手中拿走的折扇在雁舟衡手上轉了一圈，輕輕一挑，撥開祝承的手。

“要不然這樣，閣主，”雁舟衡彎起唇角，沖著另一個方向揚起下巴，“他交給我來教，你看，那邊的弟子好像也需要你指點一下。”

溫憫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林姚的紅線亂七八糟纏了一手。

……

雁舟衡倒是確實會，只是比武大會上的表現，很難讓人相信，他會好好教人。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雁舟衡冷笑一聲：“怎么，閣主是覺得，五年就能讓我把學的東西忘干凈，還不夠資格教一個入門不到一年的弟子嗎？還是閣主覺得他需要你特別關照……”

他語速越來越快，溫憫有些頭疼地捂住他的嘴。

讓他繼續說下去，老底都要透干凈了。

“……行，”溫憫嘆了口氣，“你別教他那些亂七八糟的陰招。”

“我教的就是陰招？”雁舟衡氣笑了，如果不是為了能讓溫憫注意到，誰愿意用那種丟人的招術進比試？

在他再度開口之前，溫憫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不給他半點理論的機會。

原本帶著一肚子氣，一轉頭對上祝承還沒來得及合上的嘴，他的郁結頓時煙消云散。

溫憫確實是沒聽他說話，但也沒給祝承說話的機會。

雁舟衡勾起唇角，瞇著眼抖開折扇，抬起他的手，輕快地問：“還有什么問題嗎？小師弟。”

“師弟？”祝承冷著臉，拍開挨著他手指的扇面，“未免把自己抬得太高了吧。”

“嗯……抱歉啊，”雁舟衡學著他的樣子，挑挑眉，帶著笑道，“入門和相識，我都比你早，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你大概都要叫我一聲師兄。”

祝承皺起眉，眼里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又被不加掩飾的厭惡壓了下去：“那就麻煩師兄，不用教我了。”

“你如果不在，我應該學得會比現在快十倍。”

“那沒辦法了，”雁舟衡攤手，“我應該要長住了。”

祝承冷笑一聲，趁機從他手中抽走折扇：“師兄，師尊沒教你，不是自己的東西，別隨便動嗎？”

雁舟衡嘖了一聲，皺起眉，還沒來得及說話，視線被一道紅衣阻隔。

溫憫從祝承手里奪回折扇，一人敲一下腦門：“再吵都出去。”

祝承焉下來：“師尊，你回來啦……”

“再不回來你倆要再開一場比武大會了，”溫憫淡淡瞥一眼他，“吵什么呢，我聽聽。”

“沒吵什么，”祝承垂眼，“只是我學得慢，師兄可能覺得我有點笨。”

溫憫看向雁舟衡：“是嗎？”

雁舟衡看看站在溫憫身后的祝承，又指指自己，氣笑了:“我……？”

“他沒覺得你笨。”溫憫見他這副表情，轉頭淡淡傳達。

雁舟衡咬牙，深吸一口氣：“不，他確實蠢。”

溫憫：……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雁舟衡看一眼兩人一樣的衣服，皺起眉，橫豎心里不舒服。

于是他開口：“閣主，入鄉隨俗，我是不是應該也穿得跟你們一樣？”

溫憫掃他一眼。

他穿著明月間的衣服也確實太扎眼。

于是溫憫點點頭：“行，你一會去找滄溟閣的報一聲，讓他們給你量做一身。”

隔著溫憫，祝承冷然和雁舟衡對視。

……怎么感覺有無形的針在背上扎？

溫憫輕咳一聲，轉頭對祝承道：“你練你的。”

祝承收回目光，乖巧應了一聲。

溫憫拉著雁舟衡往旁邊走了兩步，壓低聲音問：“你怎么突然來了？”

雁舟衡抱臂：“怎么，帶我回來，不許我見人？”

“……”溫憫有些無奈，“我是問你過來有什么事，你別這么刺。”

“哦。”雁舟衡冷冷道，“我一教人就是帶壞，一說話就是刺，反正橫豎我就是讓你看不順眼，那你看誰順眼？”

“他？”

順著雁舟衡的目光看去，祝承一邊練習一邊時不時看過來，撞上溫憫的視線也不遮掩，彎起眼沖她笑。

……如果是這樣對比，很難不順眼。

但溫憫還是沒說出這句話，只是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那你帶我回來算什么身份？”雁舟衡聲音忽然有一瞬間軟下來，“傀儡，還是繼續養著當獻祭品，或者是重新死皮賴臉回宗門的弟子？”

雁舟衡是在祝承出現之前就被江遇晚養好的獻祭品，他自然不知道他要獻上靈根的對象的就是祝承。

但江遇晚既然放棄了將他獻出去的想法，溫憫自然不能違背她的意愿。

所以肯定不再是獻祭品。

養傀儡這件事是江遇晚秘密進行的，柳吹枝他們也不知曉雁舟衡先前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從明月間來。

柳吹枝他們這幾日大概是記掛著橫二娘，一直沒來問她雁舟衡的事，但早晚也逃不掉。

雁舟衡要用什么樣的身份留在霽云宗？

……她還真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