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晨曦峰站出來，這一場以平局算。

比武大會歷來都是各類術法決出一個榜首，今年卻選出兩個來。

各家原本就對明月間頗有爭議，經過這次比武大會，各家弟子都被雁舟衡帶出來的陰招所傷，于是對于明月間怒氣更甚。

晨曦峰又本著誰都不想得罪的想法做出這樣的決定，最后卻是兩頭都沒討好，這場比武大會最后是不歡而散。

臨別時，霧明閣的弟子說什么都要拉上渡影閣和滄溟閣的弟子一起回，說是人多些累著掌門的飛鳥也好，省得有力氣再帶著他們上山下海。

溫憫顧及著許晴受了傷，又擔憂她久不治留疤，要趕緊回霽云宗上藥，其他弟子也不能留，比武大會這一事出來，他們沉不住氣，必然又要去找雁舟衡要個說法。

索性一起送回去。

送走眾人，她又從解春林的人那要了只靈蝶。

至于溫憫么？

她還有人要會一會，雁舟衡這人身上有問題。

同他短暫交手這片刻，他身上的氣息很明顯不對。

他的靈根同體內的靈氣不相容，簡單來說，就像是一個裝載著其他人靈氣的容器，靈根是一樣，靈氣卻又是另一樣。

除此之外，他在和許晴交手時的反應也很不對勁。

他冷靜得過了頭，甚至于說完全沒有人應該有的反應，在許晴那一招幾乎致命的一擊后，他連片刻的遲疑或是恐懼都不曾有，而是立刻借機反打。

明月間的人既然說他不是門內弟子，那她就不經過明月間，直接會會這人。

她將靈蝶放至那半根木刺前，它停滯片刻，便撲騰著翅膀飛向天空，消失在了云間。

沒等多時，靈蝶忽閃飛回，停在她指尖。

跟著靈蝶的指引，溫憫走到了晨曦峰的后山。

此處密林環繞，飛鳥四起，陰寒又偏僻。

在一片枯黃的落葉中，一道黑衣身影靜靜倚著樹。

雁舟衡正摩挲著一枚破舊的戒指，面上帶著一點笑意，與先前冷著臉做出陰狠行徑的他判若兩人。

聽到腳步聲，他收起戒指，面上頓時帶了些警惕，迅速將目光轉過來。

溫憫手中還捏著那半根木刺，停在他身前。

“溫閣主。”雁舟衡面色平靜，也不動身，就這樣坐在地上看著她。

溫憫揚起手，手中木刺直指他喉間：“你是什么人？”

雁舟衡冷冷揚起一個笑：“方才少主不是已經說了么？我不過是明月間一個雜役。”

“閣主作為一門之主，是要來找我麻煩嗎？”

溫憫不欲與他廢話，抬手間，一片枯葉自地上飛起，劃破空氣，雁舟衡一驚，閃身躲開，樹葉刺入他頸側的樹干。

“還不說實話？”溫憫冷冷俯視他，“明月間不會保你，你可想好。”

雁舟衡站起身，冷笑：“溫閣主好生小氣，不過就是擺了你門內弟子一道，就如此記仇。”

溫憫不說話，抬起手指，萬千枯葉化作蝶，紅線如一張密網，推動著他們撲向雁舟衡，掠過之處，樹木瞬間如被灼燒般落下一片枯黑樹皮。

雁舟衡躲避之際，紅線纏上他頸間。

溫憫手用力一拉，紅線收緊。

雁舟衡費力地撐著樹干，試圖掙開紅線，那線卻如同蛇一般，他越是掙扎，收得便越發緊。

最終，他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隨著一聲悶響，雁舟衡倒在樹旁，驚起一片飛鳥。

溫憫蹲下身，手指撫過他腕間的紅線，面有疑惑。

他不應該這么弱才是。

就算是對上的人是她，按照先前他和許晴的對戰來看，他也應該多少能過兩招才是，為什么竟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隨著她輕輕一挑，纏在雁舟衡上手七七八八的紅線紛然斷開，散落一地。

她用兩根手指探了探雁舟衡手腕處的脈搏。

為了及時察看祝承的情況，她從謝楓那學了探靈根的方法，卻沒想到先用在了一個陌生人身上。

而這一探，卻讓她一驚。

雁舟衡身上的問題完全不只是靈根和靈氣不相容，他的脈搏十分微弱，甚至帶著些死板的緩慢……

溫憫深吸一口氣，手中紅線紛飛，纏繞在他全身各處。

沒過多時，溫憫收回線，目光復雜。

雁舟衡這個人全身都很奇怪，簡直像是一個偽劣品……

結合先前他身上怪異的情緒來看，一切都有了模糊的解釋。

這個人，從外到內，從肌膚到靈根，全部都是人造的。

雁舟衡是一個制作精細的傀儡。

先前便早有聽聞明月間傀儡術大膽，她卻從沒想到，他們竟能到憑空捏造一個人的狀況。

明月間的成長迅速，完全已經超乎她的想象。

更詭異的是……

明月間既然如此不辭辛苦地造出一個傀儡，連靈根都能細心雕琢，甚至還給他渡了靈氣，為什么卻又毫不在意他？

溫憫將手放在他的心口，閉上眼。

片刻后再度睜眼時，面上帶了些復雜的情緒。

雁舟衡的靈根……是冰系。

他這人是木雕賦靈的，但因著受了人的靈氣滋養，血肉愈發真實，依葫蘆畫瓢造出來的靈根也成為了真正的靈根。

雁舟衡已經近乎可以稱之為人。

他這靈根……

與祝承的相容。

溫憫撿起旁邊的木刺，繼而又揚起手，木刺自雁舟衡腹部深深插入。

雁舟衡是做的傀儡，明月間也不管他，就算是死在這里，也沒有人會在意，何況他樹敵眾多，即使被找到，也無人會去查他的死因……

木刺又往里推了些，皮肉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林間響起，血液自木枝旁溢出，滲進溫憫的掌心。

黏膩，腥甜。

溫憫的手停滯住，片刻后，倏爾將木刺猛地拔出，又隨手扔開。

她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

縱然是傀儡，能活到今日，也是自己的造化。

她從衣兜里摸出一枚謝楓給的丹藥，放入雁舟衡口中。

原本大得慎人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唯有沾上血，劃破的衣衫還留著一個洞，露出其下已經沒有半點傷痕的皮膚。

溫憫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