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福康安分開后，海蘭察偷偷潛伏在城內觀察。

他需要混入黃德源的碼頭內當個搬運工，然后與福康安接應。

但黃德源這個人很謹慎，他的碼頭都有固定的搬運工，把頭日日守著，根本混不進去。

終于，連著卸了兩船貨物，有一人吃不消，直接倒了下去。

把頭連著抽了幾鞭，發現人不是裝的，這才想著要把人處理。

“叔，叔，你怎么了叔？”海蘭察在臉上抹了灰，快步沖了上去。

“什么人？找死！”把頭揚鞭打了過來，海蘭察趴在那人身上，擋了幾鞭。

“把頭，你饒了我叔吧，他年紀大了，我替他！”本以為就能混進去，海蘭察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

“滾！老子這兒不收生人！”把頭踢了一覺，然后海蘭察把人背走。

本以為就這么結束了，誰知第三艘船靠岸，黃德源的管家來了。

“趕緊卸貨，趕緊卸貨！”管家催促道。

把頭畢恭畢敬地貼上去，“管家，這已經連著第三艘了，讓大伙兒歇一歇。”

管家摸了摸兩撇胡子，一腳踹了上去，“不干就滾！”

把頭只能忍著痛點點頭，揮手讓大家加把勁，然后給塞了一錠銀子。

海蘭察見狀，直接沖了上去，“把頭，叔真的搬不了了，您給條活路，我替他！”

管家看了眼海蘭察，又上前看了眼那躺著的人，已經沒了氣息。

“那是你叔？”

海蘭察點點頭，“他對我有恩，給了我一口飯，讓我活著。”

把頭湊了過來，“不招生人，趕緊走！”

海蘭察趁機抓著把頭的手，“那工錢，把工錢結了！”

管家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看熱鬧，他發現海蘭察的手很有力，但整個人就像個傻大個一般，看嘴唇的開裂程度，估計餓了一天了。

黃家碼頭卻是不招生人，而江家碼頭的人，他也都有點印象，這小子看著不像本地人，想來也不會是江家派來的。

況且黃德源近來瘋了似的進貨，碼頭上的工人累死了好幾個，再不招人怕是撐不下去了。

“哎哎哎，行了行了，我來做主。”管家湊了上去，“你，去扛兩袋看看！”

管家指著海蘭察，然后指向甲板上的兩袋。

海蘭察瞪大雙眼，伸手指著自己，“我？”表現得似乎不太聰明。

管家笑道，“難不成是我！”

海蘭察哦了一聲松開把頭，快步沖向甲板，左右兩肩同時開工，扛起了麻袋。

扛上麻袋，他聞到了味道，是鹽。

這個時辰，怎么還會有鹽運過來？

海蘭察學著其他人，把麻袋扛了下來，放在管家面前，“工錢！”

管家點點頭，“不錯，有力氣。”然后從袖里拿了一枚銅錢放在海蘭察手心，“留下吧！”

把頭皺眉，“他是生人。”

管家一把拽過把頭，“管他生人熟人，累死了就是個死人，讓他不停地搬不就行了！”

把頭會意點了點頭。

海蘭察終于順利混進了搬運。

到了半夜，把頭突然帶著火把，把所有人喊醒，說是有內鬼。

把角落一瘦小的給拽了出來，然后在他的床頭底下，搜到了一小袋鹽。

二話不說，把人連同正在咳嗽，且面黃肌瘦的小女孩一起拽倒了江邊。

“把頭，饒了我妹妹吧，我不是內鬼！”瘦小的跪地求饒，然后把妹妹護在懷里。

海蘭察環視了一圈，所有人臉上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這樣的場面，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其實大家都清楚，這樣一小袋鹽根本做不了什么，而且還是白日里漏在沙土上，被把頭棄之不顧的。

是瘦小的心疼鹽，家里又還有個病弱的妹妹，特意拾回來的。

大伙兒都看見了，只是沒人站出來。

海蘭察本想站出來，卻被一只手給死死抓住，攔他的人，與他個頭相當，卻更年輕一些。

那人沖他搖了搖頭，小聲道，“把頭想賴錢，這種每日都有，你救不了！”

海蘭察一臉懵，人已經不夠了，怎么還想著把人趕走呢？

緊接著，他就看到瘦小的也忍不住咳了幾聲，嘴角還有血。

他這才明白，為什么挑這個人，因為沒用了，也不想付工錢。

“沒有這袋混了沙的鹽，今晚也是他！”耳邊提醒道。

海蘭察嘆了口氣，緊接著對面傳來哭喊聲，他本以為把人趕走就算了。

誰知道把頭居然下令，把那袋混了沙的鹽倒入大麻袋，然后往麻袋里放石塊，將瘦小和他妹妹兩人捆了起來，腳踝上綁上那麻袋。

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沉了江。

海蘭察的一只手腕還被身后人緊緊拽住，他強忍著臉上憤怒的表情，雙手握拳，指甲摳進肉里，破了皮。

“救不了的！”

待一切塵埃落定，江面上沒有了水花，把頭揮手讓所有人回屋。

一個個倒頭就睡，但海蘭察睡不著。

剛剛的畫面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他腦海里，那兩雙無辜的眼神就這么死死盯著他。

他好歹是上過戰場的人，卻依然為這個畫面所擾。

“叫什么名字？”那人擠了過來，小聲問道。

海蘭察輕聲回道，“海四。”

“巧了，我叫顧六。”顧六伸出手，“來握個手，我家里人說這個是交朋友的意思。”

海蘭察看著顧六伸出的手，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直到顧六抓起他的右手握住。

“握住，再上下擺動，完成！”顧六松開手，“這樣，咱們就是朋友了，我做了鹽商肯定少不了你！”

望著顧六自信滿滿的樣子，海蘭察還是提不起精神。

“我跟你說，近來官府查得嚴，鹽引很難買到，所以這姓黃的就拼命把手上的鹽高價出給那些零商。趕緊睡吧，明日有的搬呢！”顧六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顧自躺了下去。

這些搬運工分在兩個屋，每個屋都人挨著人，隨意一躺，都可能壓在別人身上。

海蘭察思來想去，起身給顧六騰了點位置，自己起身走到角落蹲坐著睡覺。

再過兩日就是他和福康安約著見面的日子，他得想辦法離開一下。

福康安說過要學會利用身邊的關系，他想著可以用自己的工錢來給把頭買煙絲，借此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