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父母是海岸線的瞭望塔,總在風浪未至時,先聽見礁石間的暗潮。
顧星禾推開家門時,玄關的智能感應燈沒像往常那樣亮起。
父親顧明淵正蹲在配電箱前,萬用表探針閃著詭異的藍光,兩根電線纏在他眼鏡腿上滋滋冒火花。
“腦電波監測儀顯示你杏仁核活躍度超標。”顧父突然轉身,手里舉著改裝過的額溫槍,“回家路徑偏離日常軌跡0.7米,書包帶扣調節次數是平日的3.2倍——發生群體性創傷事件了?”
顧星禾僵在換鞋凳上,運動鞋帶纏成死結。
父親總愛把親子交流包裝成科學實驗,就像此刻那支對準他額頭的“額溫槍”,實則是能測瞳孔震顫頻率的神經反饋儀。
“樣本拒絕配合。”他低頭扯鞋帶,聲音悶進校服領口。
顧父突然從配電箱掏出個玻璃罐,泡在福爾馬林里的章魚觸須正吸附著張座位表。
“上周解剖室順的,它的神經元分布模型顯示——”觸須突然彈起粘在顧星禾書包上,“你在抗拒某種空間位置重構!”
廚房飄來紫薯餅的焦香,母親蘇嵐舉著鍋鏟探頭:“老顧你又拿兒子當實驗品!星禾快來,媽新研發的量子糾纏餡餅......哎呀鍋著火了!”
趁父親沖向廚房滅火,顧星禾閃進房間,卻發現書桌被改造成微縮版教室。
樂高小人穿著校服坐在磁懸浮課桌上,他認出那個戴眼鏡的小人胸口貼著「顧」字標簽,旁邊粉紅色小人手里攥著櫻花標本。
“根據你上周遺留的生物課筆記,”顧父的聲音從背后響起,白大褂沾著面粉,“我模擬了不同座位排列對多巴胺分泌的影響。”他按下遙控器,樂高許梔年突然被氣泵彈到后排,磁懸浮課桌撞翻程野小人的辣條倉庫。
顧星禾的指甲掐進掌心:“您侵犯隱私。”
“不,我在驗證霍金輻射理論。”顧父將半塊烤焦的花餅塞給他,“當親密關系形成的黑洞被外力撕裂時,會輻射出特定頻段的電磁波——”監測儀突然尖叫,顯示顧星禾心率突破120。
母親端著滅火器沖進來時,父子倆正隔著冒煙的樂高教室對峙。顧父的眼鏡片映出數據流:“現在坦白能降低37%的皮質醇水平。”
“不就是換座位嗎!”顧星禾扯斷樂高許梔年的磁懸浮底座,“把相互作用力最強的粒子強行分離,還美其名曰促進量子隧穿效應!”
空氣突然安靜。顧父的萬用表探針“啪嗒”掉進面盆,蘇嵐舉著滅火器噴口恍然大悟:“原來老周把你們小團體拆了?”
程野癱在沙發上裝死,程父舉著新版小說說,:“兒啊,要看不,小說和辣條一起,爽!”
“除非辣條能變出個時光機。”程野把臉埋進靠枕,“把座位調回上周三下午第二節課間......”
程母突然從廚房探頭:“老程!小滿媽剛發消息說孩子絕食,你趕緊把辣條無人機派過去!”
程父抓起遙控器,綁著辣條包的無人機撞碎客廳吊燈,拖著電線飛向林家窗戶。程野突然詐尸:“爸!那包是特辣核能版!”
林小滿戳著碗里的糖醋排骨,醬汁在瓷盤里洇成哭喪臉形狀。
電視里正播《舌尖上的中國》,油光發亮的紅燒肉畫面刺得她眼眶發酸——這原本是她和許梔年約好要打卡的第八十六家網紅店。
“乖寶,媽特意學的蒸蛋......”林母端來青瓷碗,蛋羹表面用火腿碎拼出笑臉,右眼被蒸得過火的蛋黃融成流淚狀。
突然一聲悶響,落地窗簌簌震顫。林父的養生茶潑濕《黃帝內經》,抬頭就見一架三旋翼無人機正對紗窗發起自殺式襲擊。
機腹綁著的辣條包裝袋獵獵作響,透明膠帶粘著張字條:「緊急空投!程野牌心靈創可貼!」
“程叔叔家的無人機又犯病!”林小滿蹬掉拖鞋要關窗,無人機卻一個俯沖扎進湯碗。
紫菜蛋花湯濺上吊燈,辣條袋在蒸汽中脹成氣球,五香味的油星子下雨般落在林母新換的刺繡桌布上。
林父舉著筷子當雷達:“注意九點鐘方向!油漬正在向清蒸鱸魚移動!”
林母抄起濾網當盾牌:“小滿快拆炸彈!”
林小滿抖著手扯開辣條袋,十包迷你辣條像彩虹糖滾落餐桌。
每包封口處都用熒光筆寫著狂草:「永不解散代碼」——程野把黃金四人組的合照印成防偽標簽,許梔年扎馬尾的發圈被塑封成卡通貼紙,顧星禾的眼鏡腿掰斷半截當抽獎券。
最底下壓著張油漬斑斑的數學卷,填空題空白處密密麻麻擠滿手寫字:
「林小滿同志!經辣條航天局認證,黃金四人組已登記為星際保護組織,坐標α-仙女座-辣條云,任何地球班主任無權拆除!PS:明早請你吃雙倍辣條燒賣——程野密電」
油汪汪的字跡在暖光下泛著荒誕的溫柔。
林小滿捏著試卷憋笑,眼淚卻把“燒賣”的墨跡暈成小太陽。
窗外的無人機忽然重啟螺旋槳,吊著半截湯碗殘骸在餐桌上方盤旋轉圈,投影燈在墻面打出歪歪扭扭的星團圖案——是他們四個上學期在天文館拍的搞怪合影。
林母湊近辨認辣條成分表:“這包加了紅棗枸杞,程野爸爸真是......”她忽然撞見女兒破涕為笑的臉,肘擊丈夫示意。
林父立馬翻開《青少年心理輔導大全》:“看這章!‘同輩支持系統對杏仁核的鎮靜作用’......”
“爸你書拿反了!”當林小滿吸著鼻涕吞下第三塊排骨時,無人機終于耗完電量栽進魚缸。
紅龍魚叼著半包麻辣味辣條竄出水面,鱗片反光里浮動著墻上的星團投影。
窗外月光正好,程野踩著平衡車劃過林宅外墻。他仰頭看見林小滿房窗亮起的星星燈,那是去年校慶他們一起組的銀河燈串——此刻正拼出碩大的「NW」,在夜色里像永不熄滅的燈塔。
許梔年推開家門時,書包帶子拖在地上蹭出長長的痕。
她踢掉運動鞋,兩只鞋東一只西一只地歪在玄關,連每天都要擺正的三葉草掛墜也懶得碰。
“年年回來啦?”媽媽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舉著炒菜的鏟子,“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哦。”
餐桌上的排骨泛著琥珀色的光,可許梔年戳著米飯半天沒動筷。爸爸放下報紙,鏡片后的眼睛在她臉上轉了兩圈:“咱們家小公主今天怎么變蔫茄子了?”
“就是......換座位了。”許梔年把排骨戳出好幾個洞,醬汁在盤子里暈成深褐色的月亮。
媽媽擦著手坐到她旁邊,圍裙上沾著蔥花:“是不是和要好的同學分開了?”她伸手捋了捋女兒翹起的劉海,“當年媽媽轉學的時候,抱著同桌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爸爸突然起身翻出本老相冊,塑料膜嘩啦啦響:“瞧,這是你周阿姨轉學那天,我們全班疊的千紙鶴。”
發黃的照片里,扎麻花辮的少女站在紙鶴堆成的小山前,眼睛哭得比兔子還紅。
“那時候沒有手機,你周阿姨每周都寄信來。”媽媽指著照片邊角,“看這行小字——「第三十二只紙鶴的翅膀上有你的眼淚」。”
許梔年咬著筷子尖,糖醋排骨的甜味在嘴里泛開。
爸爸忽然往她碗里夾了顆四喜丸子:“你程叔叔當年換到最后一排,氣得把課桌刻成了棋盤,其實這都是我們要經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