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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婦人之見

“殿下,去世子府送禮的人都被打了出來?!?

公主府上,婢女恭恭敬敬來報。

“知道了?!卑盖芭用槛炀?,一雙手正翻著卷軸,微微抬眼。

“這……恕奴婢多嘴……可這樣下去,全京城的人都會說公主棒打鴛鴦,非要做那惡人……”那婢女糾結(jié)再三,還是跪下道。

裴姝縵嗤笑一聲,滿是不屑。

“命都要沒了,要這名聲有何用。”

她若是不出此下策,這朝陽世子怕是早就聯(lián)合他的好哥哥將她送去和親。

先帝子嗣只剩零星,卻又要坐實他為父愛子的美名,就剩她那么一個公主了,這樣一鬧,就是她的哥哥也不好多管。

更何況他這新帝才坐穩(wěn)不久,又逢子嗣艱難,更不好對自己的兄弟姐妹趕盡殺絕。

“再等等吧,等春天來了?!?

她與朝陽世子的孽緣,可比眾人所知要早得多。

吳家府邸雖沒有位于那最繁華的一條街上,但此處同樣熱鬧,是不少富貴家庭聚集的地方。

街上車水馬龍,尤其臨近年關(guān),一些趕早的店家已經(jīng)準(zhǔn)備上了紅燈籠,欲要高高掛起。

吳大人正從妻子的臥房出來,瞧著人消瘦了一圈。

他看見吳宣,沖他招了招手,叮囑他好好看好自己的母親,自己去處理一下公事。

連著幾天書房臥房兩頭跑,不曾合眼過,眼下烏青明顯,胡子似乎也沒好好清理,長出了胡茬。

任誰看了都要夸一句他對妻子的關(guān)懷有加。

可就是這樣一個眾人眼里的好夫君,好父親,私下卻養(yǎng)了一個外室。

吳宣看著自己的父親,只覺得陌生。

明明在印象里,他很愛很愛母親,眾人也說,他很愛很愛母親。

每日清晨他會為母親梳洗描眉,從來不與她爭吵,無論公務(wù)多忙他都不會忘了每日要陪她一起用晚膳。

每日回府他都會記得給母親帶上她近期最喜歡的糕點,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被記在心上。

每每有京中女眷相聚,各家夫人見了母親都要羨慕地說一句她真是個好命的。

吳宣面上答應(yīng),起身進了母親的臥房。

床榻之上,吳夫人半靠著床,這是這些日子來她少有的清醒時刻。

看見吳宣進來,婦人的眼中亮了亮,想要支起自己的身子。

“母親好好歇著?!眳切麛r住。

看著自己的母親如今已是不成人形,他心中難受,眼眶濕潤。

“宣兒來啦?!睔馊粲谓z。

吳宣悶悶地垂下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紅紅的眼睛。

“母親這病,可有說法?”

婦人聞言苦笑一聲。

“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他猛地抬頭,倔強地看著她。

“怎么會!”

吳夫人伸出枯黃的手輕輕蓋在他的手背上,愛撫地拍了拍:“上回那個女君來時,我就知道了?!?

“不要哭,宣兒。娘走了,你就是家中的大哥,要好好保護著蕓兒?!?

吳蕓是他的妹妹,家中只有兩個孩子。

“娘……”回應(yīng)她的只有泣不成聲。

“娘最擔(dān)心的……還是蕓兒?!彼p輕嘆了一口氣,“可惜不能親自為她挑夫婿,不能送她出嫁……”

“所以宣兒,你一定好好護著她。以后她的夫婿,你一定要好好把關(guān),她嫁人若是受了委屈,你一定要管,知道了嗎?”

她的手上忽然用了力,一雙眼死死地盯著他。

“她是我的妹妹,我一定會保護好她?!?

吳夫人得到了他的承諾,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

“別讓你的父親……全權(quán)做主……”她小聲呢喃一句。

這一句話鉆進他的心里,激起漣漪。

父親……

母親與父親如此恩愛,怎么眼下看著,倒像是……不太放心似的?

“你是男人,生來就比女人要容易些,許多時候你站在那里,就能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認可,但女人不行……”

吳夫人沒有察覺到兒子的異樣,繼續(xù)輕聲念叨著。

“娘……”吳宣忽然出聲打斷。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眼中認真,似乎想從她的面上找到什么證據(jù)。

“您……是如何看父親的?”

話音落地,如驚雷乍響。

“殿下,南邊來信了?!卑⒅ト讲⒆鲀刹剑澳撬幑戎饕策瘺]正形了吧,還說什么要這藥可以,但是得娶了他的女兒做他的女婿,我一說咱家主子可是天子邊上的人,你敢跟圣上搶人吶?誒,他就不做聲了?!?

裴鈺此刻正閉著目,手中卷軸還未看完,一手揉著太陽穴,眉心微皺。

“順利就行。”他溫聲道。

阿芝撇了撇嘴。

他可是看清了主子眉間的愁緒都淡了幾分。

“對了……暗探來報,那袁四小姐又被接到端王那去了……恐怕這兩人的婚事,是假不了了?!?

阿芝愁眉苦臉,撓撓頭。

“可我想不明白呀,袁家即將倒臺,怕是連端王都放掉了這顆棋子,為什么還要抓著這四小姐不放呢?難不成……還真為美色耽誤了?”

裴鈺輕嘆一聲,抬眼間眸中寫滿了“要你何用”四個大字。

“真的四小姐早就死了,你說這假的四小姐是怎么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呢,靠她那張臉嗎?!?

他冷哼道。

“那這樣說來……”阿芝故意頓了頓,隨即眉開眼笑,“殿下和三小姐的婚事豈不是八字有一撇了?!”

裴鈺輕咳一聲,冷著臉讓他滾出去。

“春日將近,你說的下一人可有準(zhǔn)備?”

端王斜靠于長椅上,瞇著眼看座下女子。

袁窈不卑不亢地平視著他:“這不是來同殿下商量商量。”

端王一手叩在案上,一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沉吟間便給出了答案。

“那就把剩下的那個也解決了吧?!?

袁窈皺眉,心下知道他說的是宮中唯一剩下的那個小皇子。

“他是太子。”言語間似有不愿。

“怎么?皇帝我都能殺得,太子本宮殺不得嗎?”端王冷笑道。

袁窈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緩緩道。

“他年紀還小,即便再活個三五年也成不了氣候,不如先鏟除那些更有威脅的人?!?

“比如?”

端王挑眉看她。

“你認為誰更有威脅?”

“當(dāng)然是袁棠。我雖殺不了她,但我仔細想過了,她身邊跟著的那幾個人,每回出事他們都能在場,我不信她一個人能做成這么多件事,身邊定還有高人相助。那個護衛(wèi)和婢女,定有威脅!”

噗嗤一聲,端王笑出聲來,袁窈面色立馬通紅。

她猛然意識到眼前之人根本沒有在聽自己的話,只是隨意開了口,想逗她說話。

也許在他的眼中,此刻自己的憤怒更像是羞澀。

他欣賞般地看著她面上的紅暈,終于開口。

“婦人之見?!?

輕蔑,不以為然。

大腦“嗡”地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婦人。

即便自己拿出了最傲人的底牌,她仍是一個婦人。

所有見識都抵不過婦人之身。

心底戾氣橫生,可對上這樣一個人,她似乎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敵得過他。

恍惚間又覺自己回到了袁家,她以為的家人實際早已發(fā)現(xiàn)了她,卻貪婪地想從她身上汲取更多。

“是。不如殿下,見多識廣。”幾乎是咬著牙說道。

她不是在努力往上爬嗎,可為何每一步都像是在為他人作嫁衣,當(dāng)他人的墊腳石?

“還挺有脾氣的一只貓。”端王看出了她面上的不服,卻玩味地笑笑。

在他面前,即便是自己的憤怒也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

“太子一死,中宮必亂,是我籠絡(luò)人心的好時候。”端王懶洋洋地給出了自己的見解,也不管她是否認同。

工具無需同意主人的話。

夜半三更,有影子踏月而來。

牡丹苑內(nèi)寂靜無聲,卻亮著幾盞燈。

裴鈺踩過雪地,簌簌聲響在院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

庭見忽然出現(xiàn)女娘一張煞白的臉。

蘇棠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迷蒙見似乎看見熟悉的身影。

“蘇棠?!?

一聲低呼,男人大步上前,一手攙住了她。

“我沒事。”蘇棠任由他扶著自己進了屋坐下。外頭東西還未收拾干凈,綠竹剛剛從里間打了熱水出來,要替她擦擦臉。

裴鈺將她放下,不放心地看她一眼,就要起身去收拾外面的痕跡。

“別走?!?

突然,冰涼的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輕一扯,卻瞬間亂了他的氣息。

“生死薄上,沒有他的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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