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疚抬起燃燒的婚書,火焰中浮現滄塵夫婦拜堂的場景——新娘蓋頭下鉆出銀白蠱蟲,喜秤挑起的瞬間,新郎胸口綻放出冰晶花。她突然明白朝陽中策馬而來的不是洛星瀾,是當年被圣印剝離的另半個自己。
“圣女可知霜花為何不化?“馬背上的玄甲少年摘下頭盔,露出與洛星瀾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右眼嵌著血色玉珠,“它們都是噬魂蠱的尸骸。“他甩出馬鞭,鞭梢系著的溯影鈴撞上婚書火焰,炸開漫天記憶殘片。
紀無疚在紛飛的碎片里看見真相:所謂巫族圣印實為蠱母產卵器,滄塵夫君自刎那日,初代懸劍閣掌門用婚書裹住玉璽,將產卵器煉成了封印核心。她額間的朱砂痣突然刺痛,有東西正順著血脈往顱頂鉆。
少年策馬繞著她轉圈,馬蹄印在地面烙出星圖:“當年你娘剖腹取出的水晶球,裝著的可不是嬰孩。“馬鞭突然纏住她脖頸,鞭身浮現出紀紅綃分娩時的畫面——接生婆剪開的腹腔里,三百只蠱蟲正銜著星軌碎片拼圖。
霜花開始逆生長。紀無疚感覺自己在坍縮,每根骨頭都在重組。少年拽緊馬鞭冷笑:“現在知道為何你殺不死我?“他扯開玄甲,心口處跳動的不是心臟,是半枚血色玉璽——與紀無疚融合的那半枚嚴絲合縫。
婚書燃盡的灰燼突然聚成匕首。紀無疚劃破掌心,銀血浸透的灰燼化作鎖鏈纏住馬腿。少年墜地時,洛星瀾的虛影從他后頸滲出,銹心劍貫穿兩人胸膛:“快!用星軌割開時空!“
往生塔廢墟突然拔地而起。正在結晶化的魔教教徒們發出非人嚎叫,他們的眼窩里鉆出青銅枝椏,枝頭開出的花苞中全是紀無疚的克隆體。紀無疚握緊灰燼鎖鏈,發現每節鎖扣都刻著生辰八字——是她與洛星瀾被圣印強行分離那日的日期。
“阿疚,看腳下!“洛星瀾的虛影正在被少年吸收。紀無疚低頭,霜花映出的不是倒影,是二十年前的產房:紀紅綃的腹部爬滿青銅紋路,魔教長老們正用銹心劍碎片在她子宮刻星圖。突然有雙手穿透時光屏障,將嬰兒時期的她拽入現世——那雙手腕系著滄塵的銀鈴鐲。
少年趁機掙脫鎖鏈。他心口的半枚玉璽開始融化,血水落地生成新的蠱蟲,每只蟲背上都浮現紀無疚的臉:“你以為逆轉時間就能改變命運?這些克隆體都是你輪回的殘次品!“
克隆體們突然齊聲尖叫。聲波震碎三百里霜花,暴露地底交錯的青銅脈絡——每根脈絡都連接著往生塔廢墟,塔基處伸出無數血管正源源不斷輸送銀血。紀無疚的額間朱砂痣裂開縫隙,星軌圖如活物般鉆出,自動對接上最近的青銅脈。
劇痛讓她看清真相:滄塵夫婦的婚儀根本不是拜堂,是初代懸劍閣掌門主持的封印儀式。那些所謂“蠱蟲“實為星軌具象化的粒子,噬魂陣也不是邪術,是維持時空平衡的錨點。洛星瀾的銹心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映出她真正的命格——不是圣女也不是容器,是星軌本身的人形終端。
少年癲狂大笑:“終于明白了?你活著就是在喂養噬魂陣!“他撕開胸腔,半枚玉璽中浮出紀紅綃的殘魂,“連你娘都是星軌的零件,她偷滄塵引是為......“
“是為把星圖刻進我的血脈。“紀無疚突然接話,銀血從眼角滑落。她伸手探入自己胸腔,扯出跳動的星軌圖——那根本不是心臟,是縮小版的噬魂陣核心。洛星瀾的虛影在徹底消散前,用銹心劍在陣眼刻下最后一道符文。
整個冥河遺跡開始坍縮。少年身上的玄甲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流動的星砂軀體。紀無疚看見他右眼的血色玉珠正在分解,每一粒碎屑都是個微縮時空的入口。克隆體們突然手拉手圍成圈,齊聲吟唱巫族安魂謠,歌聲震碎了正在結晶化的魔教大軍。
“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少年化作星砂風暴,“噬魂陣每三百年就要更換宿主,你不過是最新......“
話音未落,往生塔廢墟中升起青銅花苞。花苞綻放的剎那,紀無疚看見自己端坐其中——不,是三百個時空的自己同時存在。她們手中各握半枚玉璽,當所有玉璽拼合時,坍縮的遺跡突然定格。
滄塵的琉璃棺從花心浮出,棺中飛出的不是尸身,是無數青銅婚書。紀無疚接住飄到眼前的那封,發現署名處烙著她與洛星瀾的掌紋。少年化成的星砂突然哀鳴著涌入婚書,在紙面凝聚成血色并蒂蓮。
“原來你才是鑰匙。“紀無疚輕撫蓮花。花瓣綻放的剎那,洛星瀾完整的魂魄浮現,他手中銹心劍已與星軌圖融為一體:“當年滄塵夫君自刎前,往劍鋒吹了口氣——那氣息化作三百世輪回,只為等星軌自然合攏。“
冥河開始沸騰。銀白蠱蟲匯聚成橋,橋盡頭站著紀紅綃的虛影。她手中水晶匣突然打開,飛出三百顆冰晶花種,每顆花種都裹著個克隆體的魂魄。紀無疚額間朱砂痣脫落,化作花種落入匣中。
“該醒了。“洛星瀾的魂魄突然推她墜入青銅花苞。下墜過程中,紀無疚看見所有時空的自己都在融合:三歲玩頭骨風鈴的她,七歲被換蠱蟲的她,十五歲夢見母親的她......最終匯聚成現在這個手握婚書的她。
花苞閉合的剎那,噬魂陣核心爆出強光。紀無疚在光中看見終極真相:滄塵夫君根本沒有死,他的魂魄被星軌分散在三百個時空。所謂的“滄塵引“輪回,實為收集魂魄碎片的儀式。而洛星瀾,正是最后一個碎片的載體。
當強光消散時,往生塔廢墟已化作花海。紀無疚躺在洛星瀾懷中,他胸膛跳動的不是心臟,是完整無缺的星軌圖。遠處地平線上,紀紅綃的虛影正在教孩童模樣的滄塵夫婦放紙鳶,紙鳶線是用噬魂蠱的銀絲編成。
“這次輪回要持續多久?“紀無疚輕聲問。
洛星瀾握住她手按在自己心口:“待到星軌里所有冤魂都學會折紙鳶。“他指尖綻出冰晶花,花瓣上浮現魔教大軍跪地栽花的畫面。
紀無疚忽然嗅到糖人香氣。轉頭看見三歲的自己正在舔糖畫,糖漿裹著的半只人眼里,紀紅綃的朱砂痣溫柔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