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時是傍晚五點半，浦東的天空還亮著，大片云層懸在空中，被日落拉成不均勻的玫瑰色。

Jessica戴著墨鏡走在最前面，步伐干凈利落。

因為是私人行程，沒有粉絲接機，所以一路還算順利。

她身邊跟著一位來接機的品牌方工作人員，動作嫻熟地替她接過行李，邊走邊壓著嗓音溝通安排。

Krystal同樣全副武裝地拉著登機箱慢了一步，一邊側頭張望，一邊低聲問。

“歐尼，你活動幾點開始？”

“七點半。”

Jessica看了眼表，語氣平穩。

“他們在酒店邊上的藝術館有一場閉門展，我露個面就行。”

她說完，又回頭看了妹妹一眼。

“你們先去酒店，我晚點自己過去。”

Krystal笑著應了一聲，沒再多問。

她早就習慣了姐姐這種在工作和生活間切換自如的節奏。

其實她自己大多數時候也這樣，只是她沒怎么察覺就是了。

很快，Jessica那邊上了早就安排好的保姆車，一群人迅速從貴賓通道離開。

目送著歐尼離開，Krystal回頭說要去更衣室換套厚點的衣服。

趁她離開的空檔，蘇承佑掏出手機，掛上梯子，發了一條消息給崔泰勛。

【Chef】：崔少爺，幫我查一下權寧一這個人。

對方很快發來了回復。

【首爾第一帥男】：不用查，這人我認識，回首爾見面談。

【Chef】：內，先這樣，晚上約了投資人，順利的話再聯系。

他收起手機，剛好Krystal換好衣服出來。

機場外人多眼雜，兩人沒敢多耽擱，在機場出口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是個年近六十的滬上本地人，一口吳儂軟語夾著普通話。

“小兩口來旅游啊？今朝天氣不好，要下雨嘞！”

“早點吃飯早點回酒店嘛好干活嘞...”

Krystal沒聽懂，但從語氣判斷像是在閑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蘇承佑則是靠著窗使勁憋笑，脖子漲的通紅。

車子駛上高架，城市景觀從側窗緩緩流過。

燈光開始亮起來，一盞接一盞像遠處拉著的電線，拖出一整條溫暖的線。

車子一路穿過內環高架，在南北高架下口下道，拐進嘉定的老街區域。

“先不回酒店了，我帶你去吃點正宗的。”

蘇承佑朝著Krystal笑著說道，語氣自然得像是帶親戚回家。

“莫拉古？”

“你不是愛吃小籠包嗎？”

Krystal一只手抵在車窗上，一只手撐著下巴笑得開心。

“內，小籠包真的很好吃！”

“但歐巴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首爾吃的那家，是我上次推薦給victory的。”

蘇承佑輕松地應著，順手點了下導航，又加了一句。

“但那家還是按照韓國人口味調整過的，湯包油少皮厚。”

“我們現在去的這家，絕對正宗百年老店，老法師做的，入口直接爆汁。”

Krystal聽不太懂“老法師”這種華夏式詞匯，眨了下眼。

“真的會爆汁？”

“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

南翔老街的夜風剛起，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街邊小攤吆喝聲斷斷續續。

那家老字號館子外頭排著人，蘇承佑早打了電話訂位，兩人剛進去就被安排到靠窗的位置。

小籠包一屜屜上桌，薄皮透湯，熱氣騰騰。

Krystal吃到第三只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一邊吹一邊咬。

“大發！果然是跟韓國完全不一樣的口味！”

“難怪那么多游客排隊...”

“本地人也排。”

蘇承佑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正統滬上的老底子味道，不變味兒，只漲價....”

Krystal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后沒再多嘴，繼續低頭認真吃她的蟹粉包。

蘇承佑夾了一只，蘸了點姜絲醬油醋，卻沒立刻動筷，只是看了她一眼。

“水晶啊...”

“你歐尼拜托我，讓我和你聊點事。”

Krystal動作停了停，手中筷子微微一頓，沒說話，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蘇承佑見狀接著說道。

“她這次跟我們一起來，不只是為了通告....”

“她也會跟我一起參加今晚的融資會議。”

Krystal眼神變了變，皺了下眉：“歐尼也要去？”

“內。”蘇承佑點頭，語氣平穩。

“為什么?”

“她最近在認真考慮續約的問題...”

他的話說了一半，但意思傳達的很明確。

餐桌前那盞黃光吊燈將兩人投影在桌面，盛著黃瓜湯的湯盞邊緣微微晃動。

Krystal的表情卻是瞬間安靜下來。

她的臉上有詫異，有難以置信，但也有一點說不出口的理所當然。

其實她察覺到過的。

Jessica這段時間不太一樣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動輒糾正自己唱跳細節，也不再對公司的排期表現出哪怕一點情緒。

每次回家都很安靜，甚至連打包行李的節奏都變得過分規律。

但她很清楚，自己歐尼那不是放松的狀態，而是在做減法。

她像是在一點點清空什么....

該留的、該帶走的，她都拎得很清楚。

Krystal不是沒想開口問過，只是她一直在等，等Jessica自己說。

哪怕只是一句“我最近有點累”。

可她什么都沒說，還是那個一向不讓她擔心的大姐頭做派。

所以現在聽到這些，她當然會震驚，但卻沒法徹底否認。

就像某個藏在角落的可能性，終于被人打開來，擺在了陽光底下。

她忽然有點分不清，到底是被隱瞞的委屈多一點，還是終于證實的釋然多一點。

“她還沒對你講，是因為她自己也沒徹底想清楚。”

“但這次是她主動問我....有沒有一條她能走的路。”

Krystal垂下眼，筷子穩穩地放在了碟子邊，像是怕晃出聲。

“所以.....她今晚是去替自己談事？”

“不是。”

蘇承佑語氣依舊柔和，“她這次去，是作為Vibez未來的合伙人之一出席。”

“是嗎...”

“歐尼她什么都沒跟我說...”

Krystal的聲音不高，但帶著一絲明顯的崩緊。

“她沒這個勇氣....”

蘇承佑沒有繞彎子，“所以才讓我來開這個頭。”

Krystal低著頭，沉默了一陣。

她沒有追問為什么，也沒有表現出質疑。

從她主動捅破那層窗戶紙開始，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其實早就無條件信任了。

Jessica更不必說....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不輕易做決定、但一旦開口就從不回頭的人。

她身為idol，當然知道退團意味著什么...

特別是少女時代這樣國民級的團體。

但她更清楚，姐姐一定比她更明白代價。

所以她既然決定了，就一定是想得很清楚之后的事。

Krystal沒有表現出慌亂，也沒有耍情緒....

只是靜靜消化這個事實。

她咬了咬下唇。

“你要跟我說實話...你真的相信歐尼她能做成？”

“我信。”

蘇承佑頓了頓，補上一句。

“你更應該相信她。”

Krystal沒有接話。

幾秒鐘后，她又夾了一只小籠，蘸醬，低頭，一口咬開，卻沒急著吞下，只是咀嚼得很慢。

“她是不是覺得我一定不會理解？”

“不是。”

蘇承佑輕聲說，“她是怕你對她感到失望....”

“更怕你看到她猶豫的樣子。”

Krystal沉默地嚼完了那一口，過了半晌，才低聲開口。

“那你要替我看著她。”

蘇承佑笑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再夾起一個小籠包放進她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