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魚蹲在藥圃里拔雜草時，琉璃珠突然在腰間發燙。這是玉衡子給她的警示——每當有危險靠近，這顆珠子就會發熱。她趕緊把手縮回袖子，假裝專心照料那株七星草。

“小災星！“熟悉的譏笑從身后傳來。藍衫少年王炎抱著胳膊站在田埂上，他新換的青云靴沾滿泥點，“聽說你昨天又把清虛師叔氣吐血了？“

方魚頭也不抬：“是他自己試藥出了問題。“

“少裝蒜！“王炎抬腳踩住她剛松過的土，“誰不知道你身上帶著邪物？“他故意晃了晃腰間玉牌，上面“玄階三品“的字樣在陽光下反光。

方魚盯著他靴子上的云紋，突然說：“你鞋底沾著后山的紅泥。“見對方愣住，她掰著手指數，“門規第三十二條，未經許可不得進入禁地區域。“

王炎臉色驟變，掌心騰起火焰：“找死！“

火苗撲來時，方魚就地滾到水渠邊。這是她觀察野兔學來的躲避方法，衣角還是被燎出個破洞。她抓起把濕泥甩過去：“后山懸崖有棵歪脖子松樹，你上個月就是從那兒摔下去的吧？“

“你、你怎么知道？“王炎的火勢弱了三分。

“松樹上的烏鴉說的。“方魚抹去臉上的泥點，“它們還說你在崖下撿到塊黑鐵片，半夜總做噩夢。“

少年突然臉色煞白，火焰徹底熄滅。他踉蹌后退，活像見了鬼似的逃走了。

方魚從懷里掏出冷饅頭咬了一口。自從上個月突破到通經二階，她能聽懂更多動物的語言。樹梢的喜鵲告訴她食堂剩飯的位置，藥園的蚯蚓教她松土的技巧，就連后山的烏鴉都成了她的眼線。

“明心。“玉衡子的聲音隨風飄來，“來觀星臺。“

老人今天換了件灰布袍，正在擦拭那盞青銅星盤。方魚注意到他袖口有新燒焦的痕跡，想起昨夜鎮魔塔方向的雷鳴。

“今日起，你每日去東海邊觀潮三個時辰。“玉衡子遞來本泛黃的書冊，“帶著這個。“

方魚翻開《聽濤錄》，發現是本黃階下品功法。她忍不住撇嘴：“又是基礎功法...“

“潮漲潮落間藏著天地至理。“玉衡子指向海天交界處，“你靈海里的兩股氣息，就像這海水與礁石。“

正午的日頭曬得沙灘發燙。方魚赤腳站在浪花里，按照書上的法子調整呼吸。咸澀的海風灌進喉嚨，讓她想起山神廟漏雨的冬天。琉璃珠突然泛起藍光，潮聲在耳中變得格外清晰。

“左三步！“心底有個聲音響起。方魚下意識躲閃，原先站立處被浪頭拍出深坑。她瞪大眼睛，發現潮水退去時沙灘上的紋路，竟與《九轉琉璃訣》的運功路線相似。

夕陽西下時，她渾身濕透地跑回觀星臺：“師父！潮水會說話！“

玉衡子正在給星盤上油，聞言手一抖：“說什么了？“

“漲潮時說'收'，退潮時說'放'。“方魚比劃著丹田位置，“我按這個節奏調息，靈海就不疼了。“

老者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個潮聲為引！“拂塵掃過《聽濤錄》，書頁上的墨跡竟重組為【滄海訣】三個金字，“這是地階上品功法，你已摸到門檻了。“

深夜，方魚被腕間紅繩的灼痛驚醒。月光透過窗紙，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影。她跟著影子溜出廂房，發現那影子竟自行往鎮魔塔方向移動。

塔頂的天機鏡蒙著白布，此刻卻滲出絲絲黑霧。方魚躲在石柱后，看見清虛道人正在往鏡面涂抹鮮血。暗紅的液體勾勒出冰棺形狀，與地宮所見一模一樣。

“誰？“清虛突然轉身。方魚撒腿就跑，懷里的琉璃珠掉在臺階上。珠子滾落時發出的脆響驚動守夜弟子，頓時鐘聲大作。

玉衡子趕來時，方魚正被清虛掐著脖子按在墻上。“魔種窺探禁地，當誅！“清虛指尖凝聚黑芒。

“她是我徒兒！“玉衡子拂塵卷住他手腕，“松手！“

“師尊可知她體內藏著什么？“清虛臉上浮出詭異紋路，“萬年前那場災禍...“

話音未落，方魚腕間紅繩突然暴長，化作鐵鏈纏住清虛脖頸。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清虛在丹房往她藥里下毒、深夜與黑袍人密會、還有他右肩那道與冰棺鎖鏈完全契合的傷疤。

“弒神鏈...叛徒...“方魚無意識呢喃。清虛瞳孔驟縮，周身騰起黑焰。玉衡子及時捏碎玉符，護山大陣降下的金光將他鎮壓在地。

三日后，方魚在海岸練劍時聽說清虛被廢去修為。潮水漫過腳背，她對著海浪自言自語：“你說人心比功法難懂，是不是？“

琉璃珠泛起微光，恍惚間似有男子輕笑。方魚搖搖頭，繼續練那套《滄海劍訣》。潮起潮落間，劍尖在海沙上刻出的星圖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