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正月十七）

林巖的生日宴在火鍋店進行到第九瓶啤酒時，堂姐突然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選一個！“堂姐把空酒瓶橫在轉盤上，“要么說出在場最想親的人，要么喝三杯！“

酒瓶旋轉的陰影掠過每個人漲紅的臉。蘇雯低頭撥弄碗里的蝦滑，感覺林巖的膝蓋在桌下輕輕碰了她一下。

瓶口最終指向他。

滿桌起哄聲中，林巖直接抓過酒杯連灌三杯。冰涼的液體順著下巴滑進衣領時，他余光看見蘇雯把“林小熊“從包里拿出來，悄悄擦了擦它不存在的酒漬。

散場時雪下大了。

林巖把圍巾裹在蘇雯頭上，像個偷地雷的。她今天喝了兩杯梅子酒，此刻正揪著圍巾邊緣傻笑：“林參謀，你耳朵好紅。“

“凍的。“

“騙人。“她踮腳戳他耳垂，“明明是剛才——“

林巖突然彎腰把她扛上肩頭，三步并作兩步沖下臺階。蘇雯的驚叫混著雪粒灌進衣領，冰涼又滾燙。等被塞進出租車后座，她才反應過來：“你裝醉？“

“嗯。“他扯松領帶，喉結在陰影里滾動，“不然怎么騙到生日禮物。“

車窗外的霓虹化作流動的星河。蘇雯看著他的側臉，突然想起支教那晚他冒雨送來的退燒藥，想起圣誕老人公仔胡須上的小雪粒，想起摩天輪里那個未完成的吻。

心臟跳得太大聲，她怕他聽見。

林巖公寓的門剛關上，蘇雯就被抵在了玄關墻上。

“禮物。“他呼吸帶著酒氣，掌心卻干燥溫熱，穩穩托著她后腰防止撞到掛衣鉤。

蘇雯從包里摸出個小盒子：“本來想吃完飯給的...“

深藍色絲絨盒里是枚銅質書簽，頂端墜著顆微縮仙人球——和她辦公桌上那盆一模一樣。林巖突然想起她熬夜做手工時，燈光在睫毛下投出的扇形陰影。

“我也有禮物。“他引著她摸向書架頂層。

蘇雯指尖觸到冰涼金屬，拖出來發現是個迷你畫框，里面嵌著他們第一次相親時的咖啡小票。泛黃的紙片上，她點的檸檬水和他的美式咖啡并列而列，像某種命中注定的并排腳印。

“這算什么...“

“物證。“林巖的鼻尖蹭過她耳廓，“證明你早就是我的了。“

零點鐘聲響起時，蘇雯正坐在林巖家地毯上吃蛋糕。

奶油沾在她唇角，被他用拇指抹去。這個動作太過自然，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含住了他的指尖。林巖的瞳孔驟然收縮，蛋糕叉“當啷“掉在地上。

“蘇雯。“他聲音啞得不像話，“我能不能——“

“不能。“她往后縮了縮，“我還沒準備好...“

空氣凝固了幾秒。林巖突然抓起沙發上的“林小熊“擋住臉，拖著長音喊：“求包養——“

這招太犯規。蘇雯笑得栽進他懷里，被他順勢抱住。隔著毛衣，兩顆失控的心臟此起彼伏。

“看你今天生日。“她小聲說，“就抱抱你吧。“

林巖收緊手臂，把她整個人圈在懷中。她的洗發水香氣，毛衣的絨毛，呼吸時微微起伏的肩胛骨，全都嚴絲合縫地嵌進他的懷抱里，像終于歸位的拼圖。

清晨五點，蘇雯在沙發上醒來。

身上蓋著林巖的外套，茶幾上擺著解酒藥和蜂蜜水。廚房傳來煎蛋的滋滋聲，她光腳走過去，看見他正試圖把煎糊的雞蛋藏進垃圾桶。

“生日快樂。“她從背后抱住他。

林巖轉身，發現她手里晃著車鑰匙：“去哪？“

“看日出。“

盤山公路的積雪還沒化盡。林巖開得很慢，后視鏡里映出蘇雯呵欠連天的樣子。她懷里抱著“林小熊“，膝蓋上攤著那本《挪威的森林》——正是夾著前女友明信片的那本。

“不介意了？“他指指書頁。

蘇雯抽出明信片，在背面寫下新日期：“2008年正月十七“，然后塞回書里：“現在它是我們的書簽了。“

朝陽躍出云海時，林巖收到了人生最簡短的短信。

「試用期三個月」——發件人：蘇老師。

他轉頭看向裹著他羽絨服的姑娘，晨光為她鍍上毛茸茸的金邊。她正用腳尖在雪地上畫字，歪歪扭扭的“520“后面跟著個小箭頭，指向停車場方向。

那里停著他的黑色SUV，后窗上不知何時被貼了張便簽紙，上面畫著個戴圣誕帽的仙人球，氣泡對話框里寫著：“目的地：民政局“。

山風掠過雪松，林巖摸出手機回復：「收到，老板」

鎖屏照片上，去年咖啡館里裹著厚圍巾的蘇雯，正透過時光對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