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門在我身后輕輕合上，發出老舊的吱呀聲。我攥著那張顯示“98.7%“的手機屏幕，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校醫室的掛鐘停在11:59的位置，灰塵積滿了表盤——聽說是三年前突然停走的，就在蘇瑤出事的那天。

“得看看這個。“我蹲下來，用力踹開配電箱。生銹的鉸鏈發出抗議般的呻吟，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電池槽里積著厚厚的灰，但有個彩色的塑料物件格外顯眼——那是我小時候丟了的樂高宇航員，頭盔上的金漆已經剝落大半。

蘇瑤的手指突然搭上我的肩膀。她今天出奇地安靜，只是默默取下頸間的項鏈。那個動作讓我想起外婆殺魚時挑魚線的姿勢——干脆利落，不帶一絲猶豫。但她取出來的不是魚線，而是一顆跳動的機械心臟，表面布滿了細密的齒輪，正發出微弱的藍光。

“準備好了嗎？“她輕聲問，將心臟貼近掛鐘。

當時針開始逆時針旋轉，一股熟悉的氣味突然涌來：2015年夏天的暴雨過后，操場邊的梔子花混著柏油路蒸騰的熱氣。這味道太具體了，具體到我甚至能聽見那年蟬鳴的聲音。

“等等——“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的毛衣...“

她身上這件米色毛衣的袖口已經起球，右袖明顯比左袖短一截。這個細節讓我渾身發冷，因為昨天周教授的白大褂下，露出的正是這樣一件毛衣。

鏡子突然裂成兩半。不是破碎，而是像被一把無形的刀精準地剖開。左側的鏡面里，十七歲的蘇瑤正用牙齒撕扯繃帶，鮮血從她手腕滴落；右側的鏡面中，我的素描本自動翻頁，鉛筆在上面飛速移動，畫出的鋼架結構圖筆跡稚嫩——和我小學時的字跡一模一樣。

“我們是不是...“我的聲音突然變調，像是有人按下了錄音機的倒帶鍵，“...在福利院見過？“

蘇瑤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把養樂多瓶子按在我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哆嗦。瓶身上的生產日期赫然印著“2015年5月17日“，而保質期那欄寫著“永遠“。這讓我想起昨天在儲物柜找到的那瓶，標簽上的美少女戰士貼紙已經開始泛黃。

當時針完全倒轉，我們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面：周教授站在燃燒的鐘樓里，懷里抱著年幼的我，正往我手里塞什么東西。畫面不斷放大、聚焦，最后清晰地顯示出——是那個樂高宇航員，而它的頭盔內側，刻著小小的“214Hz“。

“要遲到了。“蘇瑤突然說，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慌亂。

電子腳環的警報聲和手機倒計時同時響起，214Hz的聲波讓整個醫務室的玻璃制品開始震顫。鏡子最先承受不住，炸裂的碎片四處飛濺。一塊鋒利的碎片劃過我的臉頰，我下意識舔了舔流到嘴角的血——卻嘗到了草莓棒棒糖的甜味。

醫務室角落的老舊冰箱突然嗡嗡啟動，第三層的隔板亮起幽藍的光。透過結霜的玻璃門，能看到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幾瓶養樂多。每瓶的標簽上都畫著一只歪脖子天鵝，筆觸和我課桌上的一模一樣。

我顫抖著拉開冰箱門，冷氣撲面而來。最前排的瓶子后面藏著一張照片：周教授、蘇瑤和年幼的我站在福利院門口，三個人都穿著同款的米色毛衣。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第一次系統測試成功

2015.5.17

記住，當時針歸零時

要說——“

后面的字跡被血跡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