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

祁顏站在公司大樓的玻璃門內，望著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水珠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將霓虹燈光扭曲成彩色的河流。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第十七條消息：“你爸吃了藥已經睡了，你什么時候回來？“

她熄滅了屏幕，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自從蘇芮向董事會舉報后，公司暫停了她所有項目，同事們投來的目光里摻雜著好奇與憐憫。最讓她窒息的是，許沉已經三天沒有任何消息——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仿佛那晚出租車里的告白只是一場幻覺。

“祁策劃，還沒走啊？“保安老張提著巡邏燈走過來，“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要不要借你把傘？“

“不用了，謝謝。“她勉強笑了笑，“我再等會兒。“

老張搖搖頭走開了，腳步聲在空蕩的大廳里回響。祁顏重新看向窗外，突然注意到馬路對面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撐著一把黑傘，修長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她的心臟猛地收縮——是許沉。

他穿著深色風衣，褲腳已經被雨水浸透，顯然已經站了很久。隔著馬路和雨幕，他們的目光相遇了。許沉邁步向她走來，卻在馬路中央突然停住，從口袋里掏出不停震動的手機。

祁顏看著他的表情從驚喜變成凝重，最后變成一種決然。他掛斷電話，對她做了個“等我“的手勢，轉身快步走向路邊停著的出租車。

“許沉！“祁顏推開玻璃門沖了出去，冰涼的雨水瞬間澆透了她的襯衫。但出租車已經啟動，尾燈在雨幕中漸漸遠去。

她呆立在雨中，直到一把傘撐在頭頂。

“祁小姐？“一個陌生男人遞給她一張名片，“我是許先生的律師。他讓我轉告您，他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明早八點會在這里等您。“

祁顏顫抖著接過名片，上面的雨水立刻暈開了墨跡：“他去哪了？“

“省城。“律師猶豫了一下，“蘇芮教授今早向媒體爆料，聲稱許先生利用師生關系脅迫女學生。他必須去面對。“

雨水順著祁顏的發梢滴落，和淚水混在一起。她想起蘇芮那天在走廊上說的話：“我比你更了解他需要什么。“而現在，這個女人正在摧毀許沉苦心經營的一切。

回到公寓，祁顏機械地洗了個熱水澡，卻怎么也暖和不起來。電視里正在播放晚間新聞，畫面切到省城大學的新聞發布會。蘇芮穿著得體的套裝，面對鏡頭侃侃而談：“作為許沉多年的同事，我不得不站出來揭露這個真相...“

祁顏關掉電視，打開筆記本電腦。社交媒體上已經炸開了鍋，#知名作家潛規則學生#的話題下，有人甚至扒出了她高中時的照片。最讓她心碎的是，許沉的微博評論區充斥著不堪入目的辱罵。

她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在許沉的名字上方，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如果他現在正在應對危機，她不能成為他的 distraction。

凌晨三點，祁顏被電話鈴聲驚醒。是一個陌生號碼。

“祁顏？“許沉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來，“看窗外。“

她沖到窗前，拉開窗簾。樓下的路燈旁，許沉渾身濕透地站在那里，手里拿著手機。即使隔著五層樓的高度和瓢潑大雨，她也能看到他臉上的疲憊。

“我馬上下來！“她顧不上換衣服，抓起鑰匙就往外跑。

電梯下降的十幾秒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推開單元門，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她身上。許沉快步走來，將她拉進傘下。他的風衣濕透了，散發著雨水和淡淡煙草的混合氣息。

“你怎么...“

“我解決了。“許沉打斷她，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U盤，“這里有蘇芮和學術委員會主席的往來郵件，證明她為了課題經費誣陷我。“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但我需要你的同意才能公開。“

祁顏接過U盤：“公開會怎樣？“

“她會身敗名裂。“許沉的眼神復雜，“但也會牽扯出我們的關系。你準備好了嗎？“

雨聲忽然變得很遠。祁顏想起高中時，許沉曾教過他們一個詞：“Rubicon“——渡過盧比孔河，意味著沒有退路的決斷。

“我準備好了。“她聽見自己說。

許沉深深看著她，突然單膝跪在積水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路燈下像碎鉆般閃爍。

“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絲絨盒子，“祁顏，你愿意嫁給我嗎？“

盒子里是一枚造型獨特的鉆戒——戒托做成書簽的形狀，鉆石鑲嵌在頂端，在雨中熠熠生輝。

祁顏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想起十七歲時寫的那封石沉大海的情書，想起重逢時咖啡廳里他記得她作文里的每一個比喻，想起他工作室里那個刻著她名字首字母的木盒。

“我愿意。“她跪下來抱住他，雨水的冰冷和彼此的體溫交織在一起。

許沉顫抖著為她戴上戒指，然后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還有這個...我辭職了。“

祁顏看清了文件上的標題——《省城大學辭職信》。“為什么？那是你應得的職位！“

“因為我查到了更多事。“許沉的聲音很輕，“蘇芮之所以針對你，是因為董事會里有她舅舅。只要我在那個圈子，就永遠會有人拿我們的過去做文章。“

他捧起她的臉：“比起虛名，我更想要一個能光明正大牽著你的手的未來。“

暴雨依舊傾盆，但祁顏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吻上許沉的唇，嘗到了雨水的咸澀和命運的甘甜。遠處，城市的燈火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星海，而他們站在風暴中心，找到了彼此。

“明天我們去見你父母。“許沉在她耳邊說，“然后，我帶你去看我買的新房。書房朝南，適合你寫作。“

祁顏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我想重新寫作？“

許沉笑了，眼角的紋路在雨中格外清晰：“因為我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個夢想。“

雨幕中，他們相擁的身影在路燈下投下長長的影子。這一次，沒有人需要躲藏，沒有人需要等待。十七歲那年的問題，二十八歲這年終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