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墨，驛館內死寂無聲。李白屏息凝神，藏身于殘破的屏風之后，目光透過縫隙，緊盯著門外緩緩踏入的黑影。

燈籠微光晃動，映出那張熟悉的老仆面容。他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是東宮之人，看來這封密信并非出自忠臣之手，而是別有用心者設下的試探。”

幾名黑衣人分作數路，在廳中搜查起來。一人蹲下翻檢地上散落的卷軸，口中低聲道：“此處有些舊賬冊，似是西域貢物名錄。”

“仔細查，若有楊相印鑒，立即帶回。”老仆低聲吩咐，語氣中透著幾分急切。

李白心頭一震，知他們所尋正是自己方才翻閱的那些關鍵文書。若被取走，便再無證據可證楊國忠之罪。

他悄然退至墻角，手指輕撫腰間佩劍，思索脫身之策。此刻貿然出手，恐難全身而退；但若任由他們帶走賬冊，此番探查便功虧一簣。

忽然，他瞥見廳后有一扇半掩的窗扉，窗欞破損，木條斷裂，正是可借力之處。他心念一轉，計上心頭。

他悄悄取出一枚銅錢，運指輕彈，銅錢飛出，輕輕落在廳外石階之上，發出一聲極輕的“叮”。

“什么聲音？”一名黑衣人警覺地抬頭，循聲望去。

“莫非有人埋伏？”另一人低聲問道。

“出去看看。”老仆皺眉下令。

幾人魚貫而出，廳內頓時只剩兩人留守。李白抓住時機，身形一閃，如燕掠空，從窗隙躍出，輕巧落地，旋即攀上屋脊。

他伏在瓦片之上，俯瞰下方。黑衣人果然分散搜索，注意力全然不在廳內。他趁機翻身躍下，閃入廳中，迅速將最關鍵幾卷藏入梁柱夾層之中——那里本是一處舊時藏書格，年久失修，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他以碎布遮掩，又在地面灑些塵土，使痕跡不顯，隨后悄然退出。

此時，廳外腳步聲再度逼近，李白不敢耽擱，轉身繞至后院，借著夜色與雜草遮掩，貼墻潛行。

忽聽身后一人低語：“東宮那邊催得緊，若今晚未能取回，恐怕……”

“噓！”另一人急忙制止，“莫亂言，小心隔墻有耳。”

李白聞言，眉頭驟然一挑。東宮？難道這些黑衣人并非太子親信，反倒受命于他人？

他心中疑云頓起。先前王季和曾言，那位“孤雁”陸鴻乃太子幕僚，專為查楊國忠貪腐而來。可如今這些黑衣人竟也打著“東宮”的旗號行事，真假難辨。

他不再多想，趁著對方分神之際，縱身躍上高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遠處傳來犬吠，風聲更急，仿佛天地都在催促這場風暴的來臨。

他一路疾行，直至回到城南一處僻靜茶樓。此處是他與張仲遠約定碰面之地，也是他眼下唯一可信的落腳點。

推門而入，張仲遠已等候多時。見他神色凝重，忙迎上前：“如何？”

李白緩緩坐下，低聲將驛館所見所聞一一告知，并將其中可疑之處細細分析。

“最令人費解的是，那些黑衣人自稱奉東宮之命前來取回賬冊，卻不知為何竟與送信老仆同行。若陸鴻真在查辦此事，為何要派人搶在我們之前取走證據？”

張仲遠沉吟片刻，搖頭道：“太白，你是否想過，東宮內部未必鐵板一塊？或許有人欲借查辦楊相之名，行私利之事。”

李白眸光微斂，心中已有猜測，卻未說破。

“無論如何，我已在驛館藏下最關鍵的幾卷文書。”他說，“待明日再設法取回。”

張仲遠點頭：“此事需謹慎行事，眼下長安局勢復雜，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

二人正商議間，忽聽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身影推門而入。

來人披著斗篷，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他四下打量一番，徑直走到李白面前，低聲說道：“李兄，你可知自己已被盯上了？”

李白抬眼看他，淡淡一笑：“愿聞其詳。”

那人卻不答話，只是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遞到他手中。

李白接過，展開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小字：

“孤雁雖孤，終須歸群。”

他瞳孔一縮，猛然抬頭，卻發現那人已不見蹤影，唯余桌上一杯尚溫的茶水，裊裊熱氣升騰，如同一場尚未揭開的謎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