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街巷漸寂。李白隱于陰影之中，待腳步聲遠去，方緩步而出。他并未回寓所，而是折返西市，夜風拂面，帶來一絲寒意。

香料鋪前，那兩名胡商已然離去，唯余攤主在收拾殘貨。李白踱步至鋪前，佯作挑選香料，實則細細打量四周環境。店鋪后方有一小門，半掩著，似通向內室。他心中微動，正欲靠近，忽聽得身后傳來一聲低語：“客官，此地不宜久留。”

回頭望去，一名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手中提著一盞紙燈籠，神色淡然，卻目光如炬。李白心頭一凜，此人未曾見過，言語間卻似知其來意。他不動聲色，微微頷首，轉身便走。

回到寓所，已是三更時分。他推窗而望，月華如水，灑落庭院。案上擱著白日張仲遠交付的那份名單，墨跡未干，字跡清秀。他逐行細看，果真發現數人曾出入楊府，且皆與西域商人有往來。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李白尚未起身，門外已有人叩響。他披衣開門，只見張仲遠立于階下，神色比昨日更為凝重。

“太白，你昨夜去了哪里？”張仲遠低聲問道。

李白略一遲疑，終是答道：“我去西市，再探虛實。”

張仲遠眉頭緊鎖，沉吟片刻，才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予李白：“這是我在戶部抄錄的一份賬冊殘頁，你看看。”

李白接過，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列著幾筆巨額款項，名目寫著“邊軍補給”，但撥款記錄卻與實際到賬數目不符，差額竟達十萬貫之巨。更令人震驚的是，其中一筆款項，竟是經由楊國忠親批，轉入一個名為“廣利坊”的商號。

“這廣利坊……”李白喃喃道。

“正是昨日你跟蹤的那家香料鋪。”張仲遠接口，“它表面上經營香料、珠寶，實則暗中為胡商洗錢，甚至參與兵器走私。”

李白雙眸微瞇，心中已有定論。

“此事若屬實，便是大逆不道。”他緩緩說道。

張仲遠點頭：“可如今朝堂之上，忠良之士雖多，卻無人敢言。楊相權勢滔天，連東宮太子亦難以抗衡。”

李白沉默良久，忽聽得窗外一陣輕微響動。他身形一閃，躍至窗前，只見一人影迅速掠過屋檐，動作敏捷，顯然身手不凡。

“看來，他們已察覺我的動靜。”李白嘴角輕揚，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當夜，李白再次換上粗布短褐，戴斗笠，悄然潛入西市。他繞過喧囂街巷，直奔廣利坊后巷。此處幽深狹窄，燈火昏暗，唯有遠處一點燭火搖曳。

他貼墻而行，耳聽八方。忽然，一陣低語自前方傳來：

“……鐵器已運往幽州，賬冊已毀，只待那邊確認收貨便可結算。”

“楊相那邊可有交代？”

“他說一切按計劃行事，只等時機成熟，便可一舉掌控邊軍糧道。”

李白心頭一震，果然不出所料。

他正欲再靠近些，忽覺背后風聲驟起，一道黑影疾撲而來。他側身閃避，反手拔劍，劍鋒橫掃，逼退來襲之人。對方二人，皆蒙面，招式狠辣，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刺客。

李白以一敵二，游刃有余。他劍走輕靈，步步緊逼，逼得兩人連連后退。不多時，其中一人腳下一滑，被李白一腳踢中膝窩，跪倒在地。另一人見狀，猛然躍起，欲逃。李白冷笑一聲，擲出佩劍，劍尖釘入墻面，正插在其衣角之上。

“你們是誰派來的？”他冷冷問道。

那人咬牙不語，另一人掙扎著開口：“奉命行事，無可奉告。”

李白眼神一寒，伸手抽出佩劍，劍尖抵住其中一人咽喉：“告訴你們主子，若想活著離開長安，就不要再跟著我。”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巡街官兵的腳步聲。那兩人對視一眼，猛地翻身躍起，竄入黑暗之中，轉瞬不見。

李白收回長劍，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眉頭緊蹙。

次日午后，李白正在寓所整理所得線索，忽聞敲門聲。他打開門，只見一名老仆立于門前，神色謹慎。

“公子可是李太白？”老仆低聲問道。

李白點頭。

老仆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交予李白，隨即低頭道：“請速閱，閱后即焚。”

李白接過，展開信箋，只見上面僅寫一句話：

“長安風急，孤雁難飛。”

他心頭一震，旋即抬頭，老仆已然不見蹤影。

屋外，風起云涌，烏云壓城。李白凝視著手中信箋，良久不語。他知道，這場風暴，已經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