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郡縣集課,屬吏們私下里交談,才知英雄所見略同,各縣不分伯仲,竟是如出一轍地質人逼物。不過距單父東南三百里的沛縣卻是節外生枝,有一戶人家執意不來領人。家里的意思是外徭便外徭,越遠越好。此人便是劉邦,家里叫他劉季。兩個兄長吃苦耐勞,趕上他這個老小游手好閑,吃喝嫖賭什么都干,只是不下田干正事。農活時分在酒家昏天黑地,被帶往縣府后,父親劉太公正在忙著蹴鞫,所以顧不上贖人。
沛令周到為兵器順利收繳準備慶賀,不想這小子成為燙手山芋,一個人不好遷徙,監獄也早已人滿為患,再說為這事鬧出風波沒準壞了大事,于是他把獄掾蕭何召來,耳提面命一番,臨了又說道:“外面有車,快去快回。一定要妥當。”蕭何明白縣令的意思,會意點頭。出來縣令府門,發現只有縣令的雙駕馬車在,略一皺眉,縣令的座駕還是不坐為妙。沛縣比較窮困,縣府除了縣令這駕雙馬車,便只有三輛單駕車,屬吏們輪流乘坐。正猶疑間,輿夫夏侯嬰招呼他上車。蕭何看看空曠的四周,也沒得選擇,只有登車而去。
蕭何是本地人,祖上世代為官,卻無大進。他深諳律令,胸懷方略,如父輩一般默默做官,謹慎為人,屬內諸事,不失黍累,從無紕漏。秦皇帝立朝,盡貶六國貴族,將天下分為三十六郡,從嚴治政。臨淄人周到沛縣為令,相中蕭何,便遷為獄掾,諸事相委。蕭何更是處處揣摸縣令心思,事事謹慎小心。眼下他緊趕著來到關押劉邦的地方,吩咐守卒開門。一路上他已想好計策,因為他看出正在興頭上的縣令欲息事寧人,便一路盤算著走進院子。
這里本是前任縣令的舊宅。縣府的后庭一般是縣令的居所,原縣令為了寬敞,另外修建了府宅。前時因為抵抗秦軍,縣令舉家死于亂軍之手。周到覺著不吉利,盡管府宅早已修葺一新,他卻照舊住進縣府后庭,這里臨時改為羈押所。蕭何站在院內,不經意地巡視,并不直接去關押劉邦的屋子,守卒也只好隨在他身后。這時夏侯嬰已拴好馬車,右手提著馬鞭輕輕摔打著左手,晃悠著進來,用眼神與守卒打招呼。守卒回應一笑,撞到夏侯嬰詢問的眼神,便沖著關押劉邦的東門房一努嘴。夏侯嬰會意地直奔過去,隔著窗戶往里看。屋里光線很暗,他使勁瞪著眼睛才看清窩在墻角流著口水酣睡的劉邦。他差點笑出聲,挪步來到蕭何跟前。他在縣府多年,對沛縣各路官員脾性摸得爛熟。蕭何辦事嚴謹,為人卻隨和,輕易的什么人都不得罪。夏侯嬰知道蕭何在等時機,便說道:“倒不孬啊!”夏侯嬰最愛和稀泥,而且出口便是這句口頭禪,“這人我認識,中陽里人,整天游手好閑,把他抓來這可成全了他家。不過此人為人豪爽,愛結交,只是有點無賴,上次我送郡尉回來路過中陽里,他醉醺醺地差點撞了我的車,還賴上了我。”
蕭何微笑著聽著,剛要開口問什么,關在屋里的劉邦正好醒來,嚷嚷道:“你們憑什么抓我?喝酒又不犯法。你們放不放我?要真不放,你們可得管我喝酒。喝酒,拿酒來!”蕭何也不出聲,拿眼詢問守卒,守卒忙道:“來的時候便醉著,兩人架著進門的。一直這樣,要么睡,要么喊。”蕭何不易察覺地搖下頭,心思這些士卒為了湊數什么人都抓。蕭何來到窗口,問道:“知道為何將你收監?”
劉邦抬頭看著蕭何,因為外面光線強,而蕭何又背對陽光,使他看不太清外面這人的面目,但明顯看出這是一官,疑惑地打量片刻,感覺來人并不像是興師問罪,這才道:“我去哪知道?喝酒總不犯法吧?”
蕭何不動聲色:“《秦律》第一百四十三條:三人以上無故群飲,罰金四兩。”他有意將“無故”二字說得快而不清,而把重音放在“群飲”上。
“三人?”劉邦頭一歪,“我從來一人喝酒。再說你們官家天天群飲。”
蕭何不曾想劉邦還有這心思,沉著聲說道:“官府要務,自然例外。”
劉邦辯道:“難不成只對我們百姓?”
蕭何糾正道:“黔首。”
夏侯嬰這時上前一步說道:“劉季,認識我吧?”
劉邦眨眨眼,看清了夏侯嬰:“你小子駕車撞了我,還不認賬!縣爺,拿他!”
夏侯嬰被他惡人先告狀的做派氣樂了:“倒不孬啊!明明你醉醺醺地差點撞了我的車,還賴我?”
劉邦瞥一眼蕭何,發現蕭何并未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在聽,便道:“我在哪?中陽里。中陽里是哪?我家。你在哪?縣城。你縣城的人到我家,不是你還是我嗎?”
夏侯嬰被劉邦這一通繞給逗得撲哧笑出了聲,蕭何強忍著才沒笑出口。劉邦得寸進尺:“再說我不還請你喝酒了呢。對了,你還欠我們哥幾個三杯酒呢。”
夏侯嬰接道:“那三杯罰酒有人喝呀。”
劉邦不依不饒:“你說什么酒后不能駕車,我只好替你喝了。對了,我喝了。喝了便算了,放我回去吧。”
蕭何接口道:“回去?剛才你言說,他欠你們哥幾個罰酒,可有此事?”
“有呀?”劉邦又眨眨眼,一臉疑惑,說道,“不過你應該聽到了,沒這回事了,我喝了。”
蕭何依舊聲色不動:“哥幾個,至少兩三人,加上他,三人以上吧?”
“是呀,怎么啦?”
蕭何突然變色:“罰!”
劉邦一驚,旋即又復一臉醉意:“不對、不對,我沒說,你繞我的。對了,我們是分案喝的。對了、對了,分案,武家店根本沒有大案,只有二人臺。對吧,老弟?”
夏侯嬰為這個迷迷糊糊的精明家伙折服了,他知道蕭何此行的目的是放人,于是像是對劉邦,又像是對蕭何說道:“倒不孬啊!讓我想想?還真是。”
蕭何順水推舟:“不管怎么說,聚眾飲酒是不妥的。好在沒釀成什么后果,今天給你個教訓,回去好好做事,不可胡來。”說著,示意守卒打開房門,放劉邦出來。劉邦在屋里折騰了大半天,此時酒醒大半,晃晃蕩蕩出來,被西斜的陽光刺得雙眼一瞇。剛要出院子,又回過頭說道:“這日頭都要下山了,我怎么回去?車送我吧。”
守卒一挺手中的長戟:“走!”
劉邦鬼笑一下,晃出門去。左拐右拐出來城門,看看太陽已掛樹梢,想到縣城到豐邑還很遠,便疾步趕路。一路上只見匆匆回程的男男女女,不見有出城之人,心中不免寂寥。夜色漸漸襲來,冬夜難免幾分涼意,劉邦不自覺地縮一下身子,抱著雙臂急急趕路。這時身后一陣馬車聲響,他急忙讓到一旁,一架馬車銜著煙塵呼嘯而過。劉邦撣一下蕩在身上的飛塵,心里暗罵一句,又不覺泛起一絲羨慕。抬頭再看,馬車已停在路邊。劉邦疑惑地繞過馬車,走到車頭時才發現是夏侯嬰,不覺“嗨”的一聲。
夏侯嬰跳下車,攔在劉邦面前:“倒不孬啊!季兄,一個人走夜路不孤單么?”
劉邦像是遇到了救星,抓住夏侯嬰的雙臂搖著:“我說嘛,想著老弟不會不顧老兄的嘛!”
“兄弟嘛,上車!”夏侯嬰說完,二人一左一右跳上馬車前轅,夏侯嬰揚鞭一甩,兩匹馬向前一拱,馬車便甩下煙塵,奔向夜幕。
呂家自是將祖傳的一只青銅鼎送到縣府,換回了呂澤。一場虛驚,雖然攪得大婚敗興,卻因夕聚朝散而使得小夫妻一日之間由素昧平生而歷經患難,平添幾分恩愛。呂澤內剛,董桂外秀,夫妻互補,小日子倒也過得滋潤。只是后生們聽房聽出故事,逢人便講,以至許多人見了呂澤總會壞笑著問道:“這就睡啦?”立時便有人接嘴:“你真厲害!”愣是讓不茍言笑的呂澤甚是無奈。
呂家二男三女,呂雉是呂家的次女,小字娥姁,卻不是個一般人物,這是父親呂文從面相看出來的,說是將來全家的富貴都要靠她。
呂雉的父親呂文,字叔平,原本是呂堌里一位雞鳴而起、日落而息的自耕農,后來才做了相士。起因是幾年前他施舍給過路的黃髯老公半罐飲水,一臉倦色的黃髯老公,丟下兩捆破竹簡,揚長而去。呂文打開看時,篾黃烏舊,系繩幾斷,倒還看得出那是一色大篆。開首便是“命難知,相易求;命于天,表于面。……”呂文認得一些字,兒時也是從過師的,認得這是相書。這一讀不當緊,著了魔。竹簡破舊,三排綴繩有兩根都是斷的,手頭這部還算好點,另一部竟提不起。遂丟下田事,轉還家中,將竹簡鋪在床頭,俯身就讀,害得發妻擠到兩個女兒房中就寢。他也顧不得這些,只是竹簡斷綴失序,難免凌亂,讀來極為不便,于是尋來縑帛,直錄其上,收入麻橐之中,整日帶在身上,惜如懷璧。
不過,他讀懂的不多,而況竹簡散亂,前后不聯。但這并不影響他依術看相,而且越是看不懂越是興致勃勃,逢男便看,遇淑即相,開口便是“相君之面,……”隨之一通似懂非懂的說辭。剛入門之徒,既不明機理,更不知變通不識經權,溢美之詞人盡笑納,不敬之語難脫抑郁:“給自己相唄!”“回家相嗎!”醫不自治,他是知道的,給兒女一相,不為不可。不知是自知相術尚淺,功力尚弱,抑或是燈下黑,眼前瞎,他竟沒想過給兒女相面。經這戲侮的一說,他如夢方醒,丟下眾人,直奔家中,叫來二男二女,他驚住了,啞了半天,嘣出一句:“貴,貴不可言!”本來他得到相書潛心研讀,是入了道的,遇人便看、逢人便相也是興之所致、心之使然。平素看相,不過是吉兇富貴,一時也難以應驗,周遭人眾對這個半路出家的呂公是敬而戲之,他也隨遇而安,富貴由人,對相術是不曾存疑的。但這番相子之后,他兀自生出一種莫名的玄空感、落寞感。他堅信自己的相術,兒女皆大貴,但瞧瞧田間地頭的境況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自從呂文相過兒女之后,便每日背著麻橐,游走于呂堌里不遠的桃溪邑城中。倒也不逢人便曰“相君之面”,只這么閑逛,不時自言自語:“貴,貴不可言。”口干了,腳累了,便找一酒家,酒足飯飽之后,自是無錢付賬,他也不急,靜靜地等著著急上火的呂澤找來,聽著兒子愛恨交織的嘮叨,看著兒子付清了酒錢,起身便走。時間久了,呂文遇到一位老獄掾,二人一見如故,拆解相術,與論世事,甚是投緣。慢慢的他從老獄掾口中知道了諸如天下爭于戰國,秦王欲霸天下,再讀讀縑帛上的經文,似有所悟。白天與老獄掾拆白,晚上被兒子領回來,便邊讀經書邊講給兒女聽。小女呂媭才幾歲,自是聽不懂,長子呂澤倒是聽得懂,只是白天農活纏身,持家操勞,太陽一落山,推開飯碗倒頭便睡。次子呂釋之淘氣,得空便溜。只有呂雉一邊幫母親做針線,一邊聽父親念叨。什么感慨當初春秋爭霸、戰國稱雄,哀嘆如今三晉不存,燕楚不再,唯齊與秦東西相望,卻也危若累卵。盡管聽不大明白,呂雉還是耐下心來支著耳朵。
雖說呂文自此不問家事,不過長女早嫁,身邊的兒女已大,外有呂澤支撐,內有呂雉搭手,呂母雖然身體不好,居家過日子還算如常。
哪知呂家剛剛適應了呂文的瘋癲,他竟又出事端。那日呂文又與老獄掾對酌,老獄掾喝到動情處,聲淚俱下地泣訴魏國已亡,齊國日衰,秦王日盛,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國呀家呀呼作一團。呂文一口酒噎住,滿面通紅,魏國已先于楚國而亡,現在只有齊國尚存。想起女兒之貴,必附魏王;齊國若立,魏國尚有復國之望。而今齊國危在旦夕,豈能袖手旁觀?于是起身出門而行。老獄掾也是見慣不怪,由了他去。
直到日影西斜,呂澤找到酒家,已是渾沌一片的老獄掾只會一個勁搖頭。呂澤滿城找尋,呂文蹤影不見,便先行回家打了個招呼,然后帶了呂釋之復又入城尋找。直到次日,已是日上三竿,疲憊不堪的兄弟倆又遇上沒事人似的老獄掾,復問,老獄掾才如夢方醒:“原本以為叔平兄歸去,實沒在意,難道?”“難道什么?”呂釋之一臉的不耐煩,搶口道。老獄掾毫不理會呂釋之的不敬,依舊不緊不慢地道來:“原本以為呂公酒過醉語,莫非真往臨淄面王而去?”呂澤苦笑一下,父親半瘋半癲,說他怎樣都有可能。他謝過老獄掾,帶著呂釋之回到家中,簡單收拾了行囊,跟母親道了別,又交待呂釋之幾句,便匆匆趕往臨淄。不幾日人便回了來,一看垂頭喪氣的樣子,呂母心便涼了半截。呂澤把母親拉到一邊,告訴這幾天的情況。呂文還真的去了齊王宮,可有人說他相面齊王“三月饑亡”被砍了頭,也有人說是齊王賞下了,只是人不知去向。前者的說法很有可能,如是這樣,得賞的說法恐難是真,想是砍了頭。可是秦軍入城一片混亂,尸首不見,王宮也進不去,呂澤念記家里,便趕了回來。呂母嘆了口氣:“這也是命吧,在家他也干不了啥,死了走了,由他去吧。”她又叮囑呂澤先不要告訴弟弟妹妹,“就說是找不著了,留個念想。”
一晃三年過去,呂雉已是及笄之年,人也發育得豐滿,加上家里地里忙前忙后,束發后的她豐腴中有幾分粗壯,卻也不失少女的嫵媚。這天呂雉正在家里忙活,卻見山里人打扮的一家三口,推著輛鹿車找了來,從車上攙下一位長須老者,透過昏花的老眼,呂母認得出那是呂文。呂文像做錯事的孩子,立在呂母身側垂首不語,那女子卻大大方方地敘說個不停:
“三年前我在山上砍柴,看見阿伯騎在樹上摘果子吃,不留神摔了下來,傷倒不重,就是一時動彈不了了。我連拉帶拽把阿伯弄回家,問是哪人,也不說話,直搖頭。帶倆囊子,傻沉傻沉的。人在這兒,得養著呀。我便天天伺候著他,他倒不言生,什么也不干,還時不時掏出本書瞎看。你說他傻吧,這不那回我病了,發高燒,他還能給我燒碗粟片粥。我那個天呀,病都好了一半。可時間一長啊,閑話出來了,別看山里仨半人。我一想吧也是,我一黃口小姑,養一老頭在家里也不是事兒呀,可咋問他也不說家在哪。沒辦法,我便順手扯亂藤,嫁給阿圓——別傻笑,你是撿個大便宜,不然我會嫁給你?——不過阿圓也是好人,倒插我家,一齊個伺候阿伯過日子。”
山妹一口氣說個不停,呂雉見母親幾次張口插不上嘴,見是個空,忙說道:“太謝謝大姐了,這么多年。”
“咳,謝什么!在我家也沒吃什么好東西。這不,前些時,村里破天荒要‘上計’還是‘下計’,算啥‘口賦’,收錢唄。我說阿伯不是我們家人,撿來的,也不會干活。人家不信,問他:‘你哪人?’你猜怎么著?跟明白人一樣,講的一清二楚。我是又氣又喜,這不便把他送回來了。”山妹總算說完,放下了心事,想起了口渴,恰見呂雉端了水來,順手接過,一通猛灌,一大碗水下肚,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水滴,喘了口氣,愜意地望著呂文。
呂母上前拉住山妹的手,一只手在手背上摩挲著,嘴里只剩下道謝。呂雉往屋里讓,阿圓看山妹,山妹擺手說道:“不進屋啦,阿伯找到家我這心便放肚里了,我們這就回,一來一回好幾天,家里還一大堆事呢。”呂母、呂雉一個勁地勸,憋了半天的呂文也開了口相留,山妹這才放開臉:“成,吃你們一頓,算是還我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呂雉忙著找出過年才吃的麥面包了黍面炕了一筐餅,跑到房后割了把頭茬韭菜,拌上雞蛋燒道菜,看著客人吃上了,又把母親拉到一邊,商量怎么謝人家。到山妹臨走時,呂母把家里僅有的百十錢包上,呂雉又把剩下的麥面捎上給她,山妹像踩著蒺藜一樣跳了起來:“你這不是打我臉么?我可不是圖回報才留阿伯的。”又轉向阿圓罵道:“死鬼,還不快推車走!”呂雉見山妹認了真,知道她不會接東西,便轉身把沒吃完的餅給拿上,山妹一笑,接下了:“成,讓孩子路上吃。”說完向呂母、呂雉揮一下手,又轉頭沖直首不語的呂文嗔怪地一瞪眼:“好了,走啦。”回眸的那一刻,眼眶一閃,別過頭去,追趕前面的丈夫。
看著一家三口遠去,董桂一拉呂雉的衣袖:“你把那麥面餅都給她啦?咱過年才能吃著的!”呂雉白一眼嫂子,她對這個精明的嫂子很是看不慣,此時也懶得多語,對著發呆的呂文說道:“爹,你在人家吃了三年,也不多謝謝人家?”呂文不好意思地一笑,笑中不易察覺地跳躍著一絲神秘。
呂文原本想著老太婆會嘮叨個沒完,不想竟沒理他,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呂釋之在田里忙,一早出工到天黑才回來。呂雉忙著給他燒水洗澡,然后又操持別的事去,只有小女兒呂媭圍在他身邊問這問那,這才知道老大已經分家,孫子都一歲多了,不覺一陣失落。其實他并不瘋,早些年是有些走火入魔,在山里這幾年,他從縑帛中又參透不少,盡管只是皮毛,卻也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