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圍棋盤,橫豎各有十九條線,交叉形成了三百六十一個點。”
“我們下棋的規則,是需要把棋子下在這些交叉點上。”
黃老師一邊說,一邊又拿起一枚白子,將它放在了掛盤上的一個角落旁邊。
“圍棋只有黑白兩種顏色的棋子,黑先白后,每顆子的落子規則都是一樣,而且落子之后不可移動,這一點和象棋與國際象棋不太一樣。”
這個時候,一個坐在前排,有些胖乎乎的小朋友舉手問道:“黃老師,那怎么才算贏呢?”
黃老師呵呵一笑,不慌不忙道:“好問題,張偉同學。”
黃老師環視一遍所有同學,朗聲道:“圍棋和國際象棋、象棋等其他棋類需要吃掉對方的老將這種規則不太一樣,是比黑白雙方誰圍的地盤比較大,誰就贏了。”
“每圍住一個交叉點,我們在圍棋上稱為1‘目’。終局的時候,誰圍住的‘目’數越多,誰就獲得最終的勝利。”
“而如果說要圍住地盤,就需要我們的棋子是‘活著’的,那么就有我們今天需要學習的最基礎概念。”
說著,黃老師便開始講解圍棋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概念——“氣”和“提子”。
“你們看,”他指著掛盤中央那顆孤零零的黑子,“它周圍緊挨著的交叉點,就是它的‘氣’。這顆子現在有幾口氣啊?”
“四口!”小胖子張偉反應很快,脫口而出喊道。
“很好,上下左右共四口氣,斜向的方向并不是棋子的氣。”
黃老師說著,又拿起四顆白子放在掛盤上,把中央那顆黑子團團圍住,目光看向另一個文靜的小姑娘。
“那如果白棋把這四口氣都堵上呢,王靜同學?”
“那……它是不是就沒有氣?”王靜偏頭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對的,它被對方的棋子包圍住沒有氣了,它就‘死’了,就要被從棋盤上拿走,這就叫‘提子’,或者說‘提吃’。”黃老師說著,取下了那顆黑子。
聽著黃老師的一番講解,白子良端坐在座位上,眼神平靜無波。
對他而言,更像是在印證和梳理他前世那些模糊的圍棋記憶。
這個階段的知識,顯然對他來說是太淺了。
但表面上,他仍然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正常學生樣子,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跡象。
他加入圍棋社的目的非常清晰,借助這個成本最低的平臺,盡可能多的汲取圍棋學習的資源。
如果只是跟隨班級普通學生一般隨波逐流的學習,壓根不可能達到他短時間追上、超越巢金的目標!
而要實現這個目的,白子良必然是需要獲得圍棋老師的重視或者賞識。
作為成年人,他自然知道如何恰當地表現出自己超越同齡人的天賦。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黃老師對于知識點的講解過程告一段落。
“好,現在大家自己在棋盤上,照著我大棋盤上四個角的棋型擺一擺,進行一下吃子的練習。”黃老師布置了練習。
教室里立刻響起一片棋子碰撞的“嘩啦”聲,一眾同學在陣陣低聲討論中開始擺棋。
黃老師站起身,踱步在課桌之間。
他習慣性地觀察每個新生的練習情況,這也是多年教學養成的習慣。
走到小胖子張偉旁邊時,黃老師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方才這個孩子回答問題的時候,他還覺得小胖子應該挺機靈的。
不過眼下看,張偉大概是把“氣”理解成了“挨著就行”,幾顆黑子歪歪扭扭地貼著白子,卻完美避開了所有緊氣點。
張偉正用胖乎乎的手指戳著棋盤,一臉得意道:“老師,你看我做的對不對?”
黃老師忍著笑意,輕輕指點了他兩句。
旁邊的王靜倒是很文靜,小眉頭緊鎖著。
她伸出食指,在棋盤上空比劃著,似乎在默默計算“氣”的數量。
但數著數著,她便好像把自己繞進去了,小臉蛋上寫滿了迷茫,求助似的看向老師。
“女孩子,的確是理科思維很好的不多見啊。”
黃老師一邊耐心的給王靜指導著,一邊心中感嘆著。
再往前走,還有一個孩子,干脆把棋子當積木,在棋盤邊緣搭起了“長城”,自得其樂。
黃老師心中輕輕嘆了口氣,暗自搖頭。
啟蒙教學就是這樣,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狀況,需要極大的耐心。
這一批新生的整體感覺,似乎……嗯,還需要好好打磨。
不過當黃老師踱著步,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靠窗的位置。
腳步下意識地停在了白子良的課桌旁。
咦?
黃老師微微一怔,隨即湊近了些。
只見白子良端正地坐著,小小的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專注地落在棋盤上。
他面前的棋盤上,四個角落的練習題棋形擺放得一絲不茍。
而且,每個角部練習題的正確應手——也就是吃掉對方棋子的那關鍵一手,都已經清晰地落在了棋盤上。
落子位置精準,毫不拖泥帶水。
整個過程看他神情,似乎輕松得就像是1+1=2那么簡單。
這……
黃老師有些驚訝地看著白子良。
這孩子臉上沒有絲毫解出難題的興奮或得意,反而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平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小事。
他再次確認了一遍棋盤上的落子。
沒錯,四個角的思路都完全正確,沒有任何多余或錯誤的嘗試。
這速度,這準確性,還有這份沉穩……
黃老師回想了一下剛才講規則時的情形。
白子良聽講時非常專注,但眼神深處似乎缺少了初學者應有的那種懵懂和新奇。
因為這個叫白子良的同學,是今天開課前臨時報名的,黃老師印象比較清楚。
報名表上,白子良的水平寫的是零基礎。
難道是以前偷偷學過?
或者……還是讓他碰到好苗子了?
黃老師原本因為其他孩子表現平平而略感沉悶的心情,瞬間被一股欣喜和期待所取代。
看著白子良那張稚嫩卻異常平靜的側臉,黃老師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頓時來了興致。
“很好,加點難度,來探探這個小朋友的底。”
他回到講臺前,清空了掛盤,然后重新擺上了一個稍微復雜的棋形。
這道題,其實是一道經典的“枷吃”吃子技巧題。
圍棋中,吃子并非總是簡單地將對方的“氣”堵死。
有些時候,對手的棋子看似還有氣,甚至可以逃跑。
但如果能巧妙地運用己方棋子的配合,像給對方的馬套上韁繩一樣。
雖然看起來還有活動空間,但無論它往哪個方向逃,都始終被限制在一定范圍內。
最終逃無可逃,這種技巧就叫做“枷吃”。
它不像簡單的提子那樣直觀,往往需要計算后續幾步的變化,預判對手的逃跑路線,提前布下陷阱。
而黃老師現在擺出的這道題,更是“枷吃”技巧中的一個稍微復雜的變種。
需要往前看至少三步棋,在運用“枷吃”這樣的技巧之前,提前下一步別的棋做準備。
對于剛剛才講解“氣”和“提子”概念的孩子們來說,這無疑是非常巨大的挑戰。
就算是提前在外面學過一陣子圍棋,也根本無法因為提前學過“枷吃”技巧而直接套用做出這道題。
但與此同時,只要擁有強大的邏輯計算天賦,就算沒有提前學過“枷吃”這個概念,同樣能夠自行推理出正確的下法。
所以也可以說,這道題是現階段,關于圍棋天賦最準確的試金石。
“同學們,大家方才的題目解答的都不錯了,那我們下課前來試試這道題。”黃老師指著掛盤上的幾顆黑白子,“看看誰能用黑棋,把這顆白子吃掉?”
一邊說著,黃老師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白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