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內大多少年都在低聲交談——論宗門、論功法、論試煉傳聞，也有人三三兩兩結伴寒暄，交換名帖。

只有蘇禾一人沉默無聲，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著一層霧。

沒人注意這個瘦小的身影，或許是因為她衣衫陳舊，或許是因為她太安靜，像一塊不起眼的石子，被風雪磨圓后隨意丟在了角落。

她卻在默默觀察。

這些將與她一同接受試煉的同齡人中，不乏氣息凝練者，亦有心浮氣躁，氣息虛浮者。她聽到了“岳家”、“陶氏”、“青河宗”這些在典籍中提到過的小宗世家。

也有人談起試煉。

“聽說太一宗試煉不只測靈根，還要測骨齡，凡有作偽，直接逐出，永不錄用?！?

“那是自然。能入太一宗的，哪個不是精挑細選？就怕有人心術不正，妄圖魚目混珠。”

“哼，我倒聽說最后還得登‘登天梯’，能登上去的才算真正入選。”

蘇禾垂下的睫毛微顫，登天梯？她記得在《太一山志》中見過記載，那是一種考驗“道心穩固”的秘陣，常用于宗門內部大比，想不到連外門試煉也會使用，太一宗果然是嚴格，心術不正之人天賦再好也不能入門。

蘇禾悄悄放出神識警惕著周圍，飛舟飛行近兩個時辰，終于在一座云霧繚繞的山巒間緩緩降落。

靈光一閃，舟體平穩停靠在山巔廣場之上。

廣場足有百丈，四周立著六根鎮靈石柱，通體烏金，刻著玄奧陣紋，仿佛在默默運轉。

云海之中，一座白玉高臺矗立其中，一位青袍中年修士立于臺前，目光深沉，聲音洪亮：

“諸位，歡迎來到云離山太一試煉場?！?

“太一宗外門試煉，共三關?！?

“第一關：靈識穩定度測試，無法駕馭基礎靈氣者，退場?！?

“第二關：觀靈鏡測骨齡、靈根與當前修為，凡有作偽，立即清退。”

“第三關：登天梯，試心性、觀道心，唯有登頂者方可入選?！?

話音落下，廣場上靜默如水。

蘇禾站在最外圍，心中微松。

她的骨齡八歲真實無誤，修為為煉氣二層也未曾作假，只是靈根雖為五靈根，卻為滿級五靈根，五行均衡，單論靈根屬性不差于尋常雙靈根。小白設下遮蔽陣紋，可屏蔽混沌靈體特征，除非有化神境以上修士強行探查，否則無人可破。

她心里有底。

試煉正式開始。

一塊玉臺在廣場中央升起，靈光流轉，其上布有基礎引靈陣，專測靈識穩定度。

第一關便是“靈識測試”，淘汰那些靈氣灌頂或是丹藥堆砌起來的人。

每人站上玉臺，將靈氣在體內運行一周天，若氣息順暢、引導自如，陣紋便穩定亮起，判定“通過”；若氣息浮動、紊亂，陣臺靈光即散，退場。

一名名少年依次上前。

“編號四，通過。”

“編號七，失敗，靈氣紊亂?！?

“編號十三，通過?！?

……

蘇禾排在靠后，她安靜站在隊列中，目光落在陣臺。

她看得分明，有人面色發紅，顯然臨時吞服了增強類靈丹，有人手掌微抖，連引靈口訣都念得磕磕絆絆。

也有幾個家族子弟，起步沉穩，靈氣環體如水波，竟已達煉氣五六層，天賦之高肉眼可見。

但不論成敗，暫時還沒人注意她。

蘇禾站得筆直，安安靜靜。

輪到她時，執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未言語。

她走上玉臺，閉目引氣。

靈氣從丹田而起，流入經脈，穩穩走完一周天，緩緩歸元。

陣紋如水波擴散，最終在腳下浮現出一圈穩固的青光，宛若盛開的一朵小蓮。

“編號一四九，通過?！?

她沒有喜色，只輕輕躬身下臺，默默回到原位。

而就在她剛落地的一刻，不遠處幾個少年低聲嘀咕：

“那小丫頭也通過了？”

“她多大？看著七八歲，還能練氣？”

“哼，多半是靠什么邪門功法硬堆上去的，別看她衣服破，說不定是哪家散修堂送來的?！?

蘇禾神情不動，仿佛沒聽見。

她知道，他們嘴上輕蔑，心中卻已經開始警惕。

這種時候，沉默就是最鋒利的回應。

第一關測試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百余人中淘汰了近三成。

緊接著，第二關——觀靈鏡。

那是太一宗的鎮宗靈器之一，通體古銅色，鏡面波光流動，能照見骨齡、靈根、當前修為，甚至窺測心神波動。

凡心懷鬼胎、試圖作偽者，一經找出，立刻清退，甚至直接驅逐下山。

試煉執事將鏡安放于高臺前，讓通過第一關者依次走至鏡前，自報姓名，接受測試。

“李啟風，十五歲，煉氣五層?！?

鏡面一閃，顯出金色年輪五道，光芒內斂。

“李啟風，骨齡十四歲，靈根為三靈根，修為煉氣五層——通過。”

“陶明竹，十三歲，煉氣三層?！?

“陶明竹，骨齡十三，靈根四靈根，修為煉氣三層——通過?！?

……

蘇禾沉默地聽著，悄悄記下了幾個表現較好的名字與靈根構成，也看到了幾名少年在鏡前發怔，隨后面色發白——那些人，顯然在骨齡或修為上有過虛報。

執事不會給他們辯解機會，只一句“退下”，便有宗門弟子領出廣場。

輪到她了。

她走到鏡前，腳步不疾不徐，拱手微微一禮。

“蘇禾，八歲，煉氣二層?！?

鏡面波光微動，隨即浮現出一圈溫和的光暈，緩緩顯出三行文字：

【骨齡：八歲】

【靈根：五靈根（靈根值：100%）】

【修為：煉氣二層】

執事略有些意外，抬頭看她一眼，低聲念出：“滿級五靈根，倒是少見?！庇挚上У?，“若是滿級雙靈根，那天賦可比得上單靈根了，可惜了?！?

隨即抬手揮下：“通過?！?

蘇禾應聲退下，回到角落。

她心中卻微微松了一口氣。

小白的遮掩果然生效，混沌靈體未被照出，靈根表現為滿級五靈根，雖少見但不顯眼，也不差到離譜。

她關注著隊列中剩下的人一個個接受鏡面測試，大多數人都是普普通通的靈根，有幾個單靈根的家族修士，都是成熟穩重的，反而那些嘲諷蘇禾的，都是些普通靈根，家族送來太一宗希望換取一些資源。

蘇禾了然，默默將幾個天靈根修士名字記下，也算是給自己找到日后沖擊的目標。

接下來最難的一關來了——登天梯。

不是考力量，也不是考術法。

而是考“她是誰”，以及“她想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