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后的第七天,沈清棠在校長室日歷上發現異常。
所有被撕去的日期頁都整齊疊放在抽屜里,紙張邊緣長出了青銅色菌絲。當她試圖翻開“今日“那一頁時,紙張突然變得比鋼板還硬——
上面用血寫著“新歷元年元月元日“。
窗外本該是盛夏的操場覆蓋著詭異的霜花,霜晶里凍著細小的齒輪。蕭瑾蹲在花壇邊,正用手術刀撬開一株蒲公英——絨毛飄散的瞬間,每顆種子都發出電子合成的“滴答“聲。
“不是時間停止了。“他捏碎種子,露出里面的微型時鐘,“是有人重置了紀年方式。“
教務處的電腦全部藍屏,只有投影儀自動運轉著。投在墻上的不是PPT,而是一段循環播放的監控錄像:
昨夜凌晨三點,青銅人像們集體走向梧桐樹,一個接一個把自己焊接在樹干上。
錄像最后三秒,有個穿白大褂的背影彎腰撿起了什么。沈清棠突然沖出門——她認得那個摘手套的小動作。
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手工教室里堆滿青銅板材。
沈清棠踹開門時,新來的實習老師正在教學生們焊接。詭異的是,所有人戴的都是裝飾性護目鏡——鏡片后他們的眼球正在金屬化,瞳孔變成伸縮的攝像頭光圈。
“今天我們做記憶存儲器。“實習老師舉起焊槍,火焰竟是冰冷的藍色,“把你們最珍貴的回憶...封存在這里。“
她敲了敲太陽穴,顱骨發出空響。
最后一排的課桌上放著已完成的作品:青銅盒子里嵌著生物課用的腦組織標本,神經元之間連著銅絲。沈清棠用鑷子撥開腦灰質,在顳葉位置找到張字條:
“沈老師,你還記得把我左腦切下來那天嗎?“
落款是三個月前轉學的文藝委員。
教室突然斷電。黑暗中,數十雙發光的機械眼同時轉向沈清棠,焊槍的藍焰像鬼火般亮起。
“小心!“蕭瑾撞開她,飛濺的焊錫在空中凝成青銅小蛇,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被咬處的皮膚立刻開始譜寫二進制編碼。
圖書館地窖藏著臺古怪設備。
老式打字機的鍵盤長進梧桐木里,出紙口不斷吐出沾血的年輪切片。沈清棠抽出最新的一張,木質紋理竟組成校園平面圖,其中實驗樓的位置標著紅叉。
“這是時間軸具象化裝置。“蕭瑾扯開襯衫,胸口皮膚下嵌著同樣的年輪圖案,“每圈年輪代表一次重置。“
他突然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年輪突然開始旋轉,沈清棠眼前閃過無數畫面:
穿白大褂的她站在梧桐樹下給學生們接種...
體育館里堆滿蛻下的金屬人皮...
蕭瑾跪在燃燒的疫苗庫前,把青銅葉片插進自己眼眶...
打字機突然自動工作,黃銅鍵帽起落間打出一行血字:
“你要當救世主還是劊子手?“
沈清棠掰斷“退格“鍵,所有年輪紙同時自燃。火光中,她看到實習老師站在樓梯口——
女人的白大褂下擺沾著泥,手里握著片剛從樹根挖出的青銅鱗。
沈清棠把校長室的日歷焊死在墻上。
當最后一滴焊錫凝固時,整個校園響起齒輪咬合的巨響。梧桐樹皮剝落,露出底下由無數青銅人像組成的樹干。
樹梢結出的不再是果實,而是微型墓碑形狀的金屬匣。最矮的樹枝上掛著個銘牌:
“紀念所有被重置的時間“
“新歷元年永不結束“
暴雨傾盆而下,實習老師在操場中央撐開黑傘。傘骨是青銅枝條,傘面則用蛻下的人皮縫制。
沈清棠看著雨水在自己手背凝成銹斑,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