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動作剛做完。
登記簿驟然生變!
從泛黃紙張上的名字處,突然射出兩條漆黑的鎖鏈!
如同活物一般,飛快地飆射而去,“嘩嘩啦啦”地纏繞住厲鬼的身體。
鎖鏈古樸神秘,近小遠大,隱隱發出幽幽黑光。
厲鬼瘋狂掙扎,但鎖鏈越纏越緊。
“不!”
“不行!”
楊一意紅了眼睛,她也顧不上去引動林秀珍了,鏡面一轉,直接對準了邢牙!
“終止它!我妹妹必須吃了它,不然她會死的!”
楊一意淚眼模糊,死死地咬著牙。
她在給邢牙最后的警告,然而,這根本不受邢牙的控制。
事實上,這一連串的行為,很多都是邢牙的“下意識”所為。
他哪里知道這個登記簿有什么作用,又如何能知道怎么停止?
怎么辦?
腦子里出現了小姨說過的話。
被【引】寄生的人只有兩個下場。
要么,不斷被【引】驅使著,前往下一個恐怖厲鬼出沒的地方,直到死在鬼手里。
要么,無法滿足【引】的食欲,被【引】吞吃,尸骨無存。
那個短發女生就是走到第二種情況那一步了嗎……
可就在這時,鎖鏈猛地收緊!將厲鬼拖向了登記簿。
在最后一刻,厲鬼突然安靜下來,它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大片瀝青般的液體,嘴巴張了張,最終什么也沒說。
然后,它被徹底拖入了登記簿中,完全沒了蹤影。
書頁上,程祥奎的名字驟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楊一心,楊一意來自【引】的感應也消失無蹤,厲鬼……沒了。
在兩姐妹看來,是被這個神秘男人的【引】吃了。
楊一意絕望地看著邢牙,眼中恨意流淌,完了……
一切都完了。
自己的照骨鏡明明已經對準了他的手,明明可以直接擰斷它,但她卻不想突然傷害一個陌生人,她想著好好談談,讓邢牙主動放棄,把這只鬼讓給快抑制不住【引】反噬的妹妹。
就因為這天真的想法……一切都完了。
楊一心躺倒在地,拼命掙扎,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楊一意渾身顫抖,跪在地上,抱著妹妹,照骨鏡也摔在地上。
邢牙看了一眼登記簿,又看了一眼這混亂的客廳。
忽然間,被他召來的鬼魂,這個林秀珍轉頭看向了他,又鞠了一躬。
“多謝大人……”
“是我錯了?!?
活了幾十年,錯了幾十年。
今日被邢牙喚醒的林秀珍,剛剛才意識到——
忍耐與退讓,換來的只會是一次次得寸進尺。
就像這位大人說的那樣,第一次……在第一次的時候,自己就應該反抗。
哪怕完全不是對手,哪怕被打得遍體鱗傷,也要反抗!
至少要讓那個率先砸下拳頭的知道,自己也有牙齒,也有憤怒!
“孩子,”林秀珍的聲音一如她生前般溫柔,“你很痛苦吧?”
她來到楊一心和楊一意的身邊。
楊一心已經說不出話來,黑色血管已經爬到了她的眼角,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變成一具空殼。
林秀珍伸出手——那是一只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
楊一意一只手抱著妹妹,兇狠地抬頭,另一只手要去拿起照骨鏡,卻被男人的手按住。
她轉頭看去,是邢牙。
恨意涌來,楊一意兩手受限,竟直接張嘴,伸過頭去用牙狠狠地咬向了身邊邢牙的胳膊。
“沒事的。”
邢牙眉頭微皺,卻沒對楊一意如何,反倒看向了林秀珍:“你決定了嗎?”
林秀珍微笑著點頭:“是,大人?!?
她的手,輕輕撫上楊一心的臉。
令人震驚的是,那些黑色血管竟然開始往回縮!
楊一意眼角余光見了這一幕,徹底驚呆了。
她松開嘴,怔怔地看著妹妹,又看向那個身形正在變淡的鬼。
這只鬼,竟然在主動將自己喂給【引】?
怎么可能……
鬼就是鬼……
這不可能……
楊一意大腦一片空白。
而楊一心臉上的黑色血管已經完全消退。
她睜開眼,只看到了發呆的姐姐,一個嚇傻了正靠墻呢喃的程建軍,還有一個正在整理自己衣袖的年輕男人。
至于林秀珍?
已經完全消散了。
房間里恢復了平靜。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邢牙收好了登記簿,簿上的兩個名字都沒了。
轉身剛要走,楊一意終于回過神來。
“你是誰?”
她眼里的恨意,大多已經被迷茫與疑惑代替。
在她看來,最后那個女鬼會主動將自己喂給妹妹的【引】,更大的可能是來自邢牙的命令。
而邢牙在聽到這個問題后,竟沒能第一時間回答出來。
我是誰?
他感受著又已經鉆進自己身體不知何處的登記簿,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昨日以前的人生了。
“邢牙?!?
他微微側頭:
“一家民宿的管理人。”
————
姐妹兩人離開程建軍家時,天已經快黑了。
夕陽把街道染成血色,遠處警笛聲越來越近——看來特管局的人終于突破了那片詭異的迷霧。
“我們還要等特管局的人啊?姐……”楊一心問。
“你欠了人情,那個邢牙走了,至少我們要留下說明清楚情況?!睏钜灰獾吐暤溃f話間,她又想到了那個能流利開口說話的鬼——林秀珍。
她從未見過那樣能溝通的鬼,也從未見過,有人能直接召來鬼。
“那個邢牙是我們這片兒新出現的倒霉蛋嗎?”楊一心眨著眼睛問,她天性樂觀,這才解除被【引】反噬的危機不久,就已經不把剛才的痛苦放在心上了。
“不知道,但他的【引】……很奇怪?!睏钜灰馕⑽u頭。
楊一心歪著頭想了想,忽然噗嗤一笑:“算了,不管他的【引】奇不奇怪,應該不是個太壞的家伙?!?
楊一意倒是被這話說好奇了,轉頭問:“為什么這么肯定?”
楊一心蹦跳到楊一意身前,跪坐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是誰?”
又立刻翻身爬起,趕緊背對楊一意,微微側頭,故作深沉:“邢牙?!?
她拉長了人中,甕聲甕氣地說:“一家民宿的管理人?!?
“哈哈哈哈哈……”楊一心捧腹大笑,“他一定覺得自己很帥~”
然后又看向自己的姐姐,擠眉弄眼:
“姐,他在你面前耍帥呢,能是壞蛋嗎?”
“我看你是皮癢了!”
楊一意沖了過去,楊一心拔腿就跑,兩人一追一逃,在樓下廣場繞著圈子。
余暉撒下,楊一意追著追著,臉上露出些許哀傷的笑容——
真好……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