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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通敵之罪

蘇桃的目光緊緊鎖住了那只信鴿,心中涌起一陣不安。

她迅速起身,穿過房間,來到窗前。

信鴿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接近,撲騰了幾下翅膀,但并未飛走。

她輕輕解下了腳環(huán)上的木牌,上面刻著幾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讀完后,她的眉頭緊鎖,眼神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芒。

她擱下茶盞,青瓷與木案相碰發(fā)出輕響,指節(jié)因用力泛出青白。

窗外的暮色正漫過染坊窗紙,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可她耳中還響著方才嫡母的心聲“等瑤兒的新計成了,看你還能得意多久”,此刻王嬤嬤的情報,恰似印證了那句威脅。

“那丫鬟還說什么?”蘇桃按住王嬤嬤發(fā)抖的手背,聲音穩(wěn)得像深潭,可掌心沁出的冷汗出賣了她。

王嬤嬤咽了口唾沫,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說是今夜子時三刻,蘇二姑娘房里要見個穿青衫的外男......小的聽見‘通敵’‘密信’幾個字,腿肚子都轉(zhuǎn)筋了!”

通敵。

這兩個字在蘇桃腦海里炸響。

她生母當(dāng)年被嫡母逼死,罪名是“私通戲子”;如今蘇瑤要栽贓的,竟是比私通更要命的通敵——大晉律例,通敵者抄家滅族,連坐九族。

染坊里的炭盆“噼啪”爆了個火星,蘇桃突然站起身,銀簪上的碎玉在暮色里閃了閃。

她摸出袖中半塊玄玉,那是前日裴彥塞給她的定北軍暗衛(wèi)聯(lián)絡(luò)信物:“嬤嬤去后巷老槐樹下,把這玉系在第三根枝椏上。暗衛(wèi)見了會跟來。”

王嬤嬤接過玉時,觸到蘇桃指尖的涼,像浸了臘月的雪水。

她張了張嘴想勸,可對上蘇桃眼里的冷光,到底把“姑娘莫要涉險”咽了回去——這丫頭自小在泥里滾大,最明白“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等王嬤嬤的身影消失在染坊后門,蘇桃才松了松攥緊的裙角。

她望著案頭那盞青玉盞,白日里裴彥在商行的心聲又清晰起來:“她若遇到難處,定北軍的刀,總該為她出鞘。”

此刻窗外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那只玄色信鴿正繞著染坊飛了三圈,腳環(huán)上的朱漆木牌在暮色里泛著暗紅——是裴彥的暗衛(wèi)到了。

子時二刻,侯府西跨院。

蘇瑤的繡樓還亮著燈,窗紙上映出兩個晃動的影子。

蘇桃貼著爬滿青苔的院墻,鞋底碾過一片落葉,“咔嚓”聲驚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耳中卻清晰傳來院內(nèi)丫鬟的心聲:“姑娘說今晚要見貴客,讓咱們都去前院守夜,莫要攪了好事。”

好個調(diào)虎離山。

蘇桃勾了勾唇角,借著廊下燈籠的光,順著爬墻虎的藤蔓攀上繡樓后窗。

窗縫里漏出一線暖黃的光,她貼著窗紙,聽見蘇瑤的聲音像浸了蜜:“張公子放心,那封偽造成北戎細(xì)作的信,我已讓人塞進(jìn)蘇桃的妝匣。明日卯時三刻,我便去老夫人跟前告發(fā)......”

“二姑娘好手段。”另一個男聲帶著沙啞的笑,“只是北戎那邊要的貨單,你可拿到了?”

蘇瑤的心聲突然炸響在蘇桃耳中:“貨單?我哪知道什么貨單!那老東西把賬本鎖得比命還緊,蘇桃那小賤人倒跟劉掌柜走得近......”

她面上卻甜膩道:“張公子且寬心,等蘇桃被發(fā)賣邊疆,侯府的賬房鑰匙還不是我囊中之物?”

蘇桃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原來蘇瑤的陰謀分兩步:先以通敵罪置她于死地,再借她的死名正言順接管侯府財權(quán)。

更要命的是,那個姓張的男子,分明是北戎商隊的常客——上個月她在商行見過,那人身側(cè)跟著個戴銀狼紋腰牌的隨從,而銀狼是北戎細(xì)作的標(biāo)記。

后窗突然“吱呀”一聲被風(fēng)推開,蘇桃借著晃動的窗影閃進(jìn)屋內(nèi)。

她縮在妝臺后的陰影里,正撞見蘇瑤將一方染著朱砂印的絹帕塞進(jìn)檀木匣——那帕子上的紋路,正是定北軍的虎符暗記。

“這帕子......”男聲突然拔高,“是定北軍的密信?二姑娘從哪弄來的?”

蘇瑤的心聲里浮起得意:“裴彥那冰塊兒前日來侯府,我在他茶里下了迷藥,從他腰間摸的。反正他明日要去邊境,等蘇桃的事鬧大,死無對證......”

蘇桃只覺一陣眩暈。

裴彥的密信、北戎的細(xì)作、侯府的財權(quán),蘇瑤這盤棋下得比她想得更狠。

她摸出袖中暗衛(wèi)給的狼毫筆,迅速在袖口記下關(guān)鍵信息——時間、地點、證物,每一筆都力透布料。

“時辰到了。”男聲突然起身,“二姑娘明日卯時三刻去老夫人處,我?guī)值茉诮情T接應(yīng)。”

蘇瑤笑著將人送出房門,腳步聲漸遠(yuǎn)后,她轉(zhuǎn)身對著妝匣里的銅鏡,指尖撫過自己眉心的朱砂痣,心聲里滿是陰毒:“蘇桃,你生母是戲子,你是賤種;等你通敵的罪名坐實,連裴彥都保不了你!”

蘇桃借著銅鏡的反光與蘇瑤對視,心跳如擂鼓。

她盯著蘇瑤鬢邊那支珍珠步搖——那是昨日老夫人賞的,此刻在鏡中晃出一片碎光,像極了生母咽氣前床頭那盞將熄的燈。

“姑娘!”

王嬤嬤的低喚從院外傳來。

蘇桃貓腰鉆出后窗,順著藤蔓滑下時,裙角被刺鉤破一道小口。

她摸了摸發(fā)間銀簪,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遺物,此刻正貼著后頸發(fā)燙——像生母在說,檀兒,別怕。

回到自己的院子時,東墻根下立著道玄色身影。

暗衛(wèi)壓低的聲音像淬了冰:“蘇姑娘,世子說今夜無論查到什么,卯時初刻去城南破廟,他在那等。”

蘇桃攥緊袖口的字跡,喉嚨發(fā)緊:“勞煩轉(zhuǎn)告裴世子,我需要劉掌柜的賬本,還有定北軍虎符的印模。”

暗衛(wèi)點頭消失在夜色里,王嬤嬤舉著燈籠迎上來,見她裙角的破口,眼眶登時紅了:“姑娘這是......”

“無妨。”蘇桃解開發(fā)間銀簪,將記著線索的袖口仔細(xì)卷好塞進(jìn)空心簪桿,“明日卯時三刻,蘇瑤會去老夫人處告狀。

嬤嬤現(xiàn)在就去劉記商行,讓劉掌柜帶近三月的貨單來見我——要快。”

王嬤嬤剛要應(yīng)下,蘇桃又補了句:“再讓門房張叔把前院的狗牽走,明早卯時二刻,我要在老夫人院外等蘇瑤。”

她頓了頓,耳中突然響起白日里裴彥沒說出口的心聲,“還有,把我那身月白繡玉蘭花的衫子找出來,要最素凈的。”

第二日卯時初刻,城南破廟。

裴彥立在斷墻前,玄色大氅被晨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他望著廟門處那道纖瘦的身影,喉結(jié)動了動,到底沒說出“你昨夜不該涉險”。

蘇桃遞過銀簪,他接過時觸到她指尖的涼,眉峰微蹙:“蘇瑤的計劃,你都記清了?”

“記清了。”蘇桃望著他腰間晃動的虎符,“她有裴世子的密信帕子,還有北戎細(xì)作的人證。”

裴彥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解下虎符拍在石桌上,玉質(zhì)的虎紋在晨光里泛著冷光:“這是虎符印模,我讓人拓了三份。

劉掌柜的賬本已在來的路上,他說蘇瑤上月偷換了三車藥材,換成北戎的劣質(zhì)貨——這是通敵的實證。”

蘇桃指尖撫過虎符上的紋路,耳中突然聽見裴彥的心聲:“她若有事,我便是拼了這世子之位,也要護(hù)她周全。”

她喉間一熱,險些落下淚來,卻還是揚起笑:“裴世子倒是消息靈通。”

裴彥別過臉去,耳尖泛紅:“定北軍的暗衛(wèi),總該比侯府的丫鬟耳聰些。”

兩人正說著,廟外傳來馬蹄聲。

劉掌柜掀簾進(jìn)來,懷里抱著個紅漆木匣,喘得直咳嗽:“蘇姑娘,這是近三月的貨單,每筆北戎的交易都標(biāo)紅了。

那蘇二姑娘......哎,竟把侯府的藥材賣給北戎,換他們的劣質(zhì)絲綢!”

蘇桃翻開貨單,第三頁果然夾著張批注:“三月十五,蘇二姑娘親簽,二十車防風(fēng)換北戎冰蠶綢。”

她將貨單與虎符印模一并收進(jìn)銀簪,抬眼時正撞見裴彥盯著自己的目光——那目光燙得她心慌,卻又讓她想起昨夜蘇瑤的陰謀,“該回侯府了,卯時三刻,老夫人院里該熱鬧了。”

侯府正廳里,老夫人的紫檀木椅還蒙著錦緞,蘇瑤已跪在青磚地上,哭得肝腸寸斷:“祖母,妹妹房里搜出北戎的密信!她......她通敵!”

蘇桃扶著王嬤嬤的手進(jìn)來時,正撞見表嫂舉著個檀木匣,匣里躺著那方染著虎符印的絹帕。

老夫人的心聲炸響在蘇桃耳中:“通敵?這罪名太大,若真坐實,侯府要被牽連......”她面上卻沉了臉:“檀兒,你說。”

“孫女冤枉。”

蘇桃跪在蘇瑤對面,“這帕子是裴世子的虎符印,可孫女從未見過。

倒是二姐姐昨日去過裴世子的院子,還送了他桂花糕。”她轉(zhuǎn)向老夫人,“祖母若不信,可差人去裴世子府里問,他昨日是否用過二姐姐的茶點。”

蘇瑤的臉色瞬間煞白,她的心聲里全是慌亂:“他怎會知道我下了迷藥?裴彥那冰塊兒難道醒了?”

蘇桃乘勝追擊:“再者,孫女讓劉掌柜查了貨單,二姐姐上月將侯府的藥材賣給北戎,換劣質(zhì)絲綢——這是通敵的實證。”

她將銀簪里的貨單呈給老夫人,“劉掌柜說,那些冰蠶綢上還繡著北戎的狼頭紋。”

老夫人的手抖了抖,錦帕掉在地上。

她盯著貨單上的紅標(biāo),又看了看蘇瑤煞白的臉,突然拍了桌:“反了!你娘就是這么教你的?”

蘇瑤“砰”地磕在地上,淚水浸透青磚:“祖母,是蘇桃逼我的!她......”

“二妹妹還要誣賴我?”

蘇桃打斷她,“昨夜子時三刻,你房里見的張公子,可是北戎細(xì)作?他此刻正在城南破廟,與定北軍的暗衛(wèi)喝茶呢。”

這句話像驚雷劈在廳里。

蘇瑤的身子晃了晃,終究癱在地上。

老夫人的心聲里浮起狠厲:“這丫頭留不得,不然侯府要被她拖垮。”她面上卻軟了語氣:“檀兒,你去請裴世子來,把這事說清。”

蘇桃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時正撞見裴彥立在廳外。

他玄色大氅上還沾著晨露,目光掃過蘇瑤時冷得像刀:“老夫人,定北軍已拿下北戎細(xì)作,人證物證俱在。”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桃身上,“至于虎符帕子,是本世子昨日在侯府丟的——被人偷了。”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緩了緩,揮了揮手:“把二姑娘關(guān)到柴房,等老爺回來發(fā)落。”

蘇瑤被拖走時,惡狠狠瞪著蘇桃,心聲里全是不甘:“蘇桃,你等著!我還有后手......”

蘇桃望著她的背影,耳中突然響起王嬤嬤的急切心聲:“姑娘,方才在后院,我聽見蘇二姑娘的陪嫁丫鬟跟人說,還有一封密信藏在西跨院的老槐樹下......”

她攥緊袖口,望向裴彥。

他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走過來低聲道:“我讓暗衛(wèi)去查了,你且放心。”

蘇桃突然笑了,晨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她臉上,將眼尾的淚痣染得發(fā)亮:“裴世子,我昨日聽見你藏在最深處的那句‘非你不可’。”

裴彥的耳尖瞬間紅透,卻還是梗著脖子道:“本世子說過的話,自然作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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