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涌動
- 退婚當日,我耳中想起萬人心音
- 星的瑤
- 2056字
- 2025-05-16 12:18:40
三日后未時三刻,晨霧在青石板上洇開霜紋,蘇檀踩著第九塊刻有鯉魚紋的地磚時,北城門的駝鈴剛好撞破第七聲。
裴硯玄色大氅的下擺掃過拴馬樁上凝結的冰花,腰間玉牌隨著轉身劃出一道瑩白弧光——那上面缺角的饕餮紋,與她袖中碎玉的裂口嚴絲合縫。
他聽見腳步聲轉頭,目光掃過她發間那支銀簪——正是前日送的湖藍錦緞裁衣時,余下的碎銀打就的。
“蘇姑娘來得早?!?
他嗓音裹著北境砂礫般的粗糲,目光卻黏在她發間銀簪。三日前贈衣時埋下的碎銀,此刻正在晨曦里流轉著幽藍暗芒。
蘇檀垂眸看自己鞋尖,耳中卻清晰響起他的心聲:
「咳血該用枇杷葉熬蜂膠,回程繞道西市...」
她驀地抬眸,正撞見裴硯喉結滾動的弧度。
這人心跳如密雨打檐,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冷硬。
若非三日前突然覺醒的聽心之能,她怎知這殺伐果決的鎮北侯世子,竟連她染坊灶磚的裂縫都數得清楚。
她心頭一跳,面上仍掛著淡笑:“世子更早?!?
商隊的駝鈴聲由遠及近時,裴硯突然側身擋住穿堂風。
蘇檀余光瞥見他大氅下露出的玄色中衣,針腳細密,像是舊年的款式——倒與她生母留下的那半幅蜀錦紋路相似。
“頭車是細羊毛,二車粗絨?!迸岢庍f過清單,指尖擦過她手背時快速縮回。
“劉記布行的人昨日探過價,你按三成利走,我讓護商隊的衛卒多留兩日?!?
蘇檀接過清單的瞬間,聽心能力自動鋪開。
周圍人群的心聲像亂線團般涌來——
“這姑娘面生,莫不是裴世子新寵?”
“細羊毛運到南境能翻五倍,裴家怎么舍得給外人?”
最清晰的還是裴硯的:“她總說自己算無遺策,可染坊的灶火該換青磚了,炭盆離賬本太近......”
蘇檀攥緊清單,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前日她確實在染坊叮囑過王嬤嬤換灶磚,裴硯竟連這等小事都留意著?
“世子對商道倒是熟稔。”
她垂眼翻清單,語氣輕快,“難不成以前常幫將軍府管賬?”
裴硯喉結滾動兩下,別開臉看駝隊:“北境軍帳里,總要看懂糧秣冊子。”
他的心聲卻漏了底:“那年在茶棚,她幫老丈算錯半升糧,急得眼眶發紅......”
蘇檀猛地抬頭。
茶棚?
她幼時隨生母去城郊上香,確實在破茶棚里幫過賣糧的老丈算過賬——那時她不過七歲,生母被嫡母罰跪祠堂,她偷跑出來買膏藥。
裴硯被她盯得耳尖發紅,突然提高聲音:“李三!把車往東邊挪!”
轉身時大氅掃過她發梢,帶起一陣冷香。
蘇檀望著他背影,耳中還嗡嗡響著那句“茶棚”。
原來他早見過她?
未等細想,街角傳來轎簾晃動的聲響。
蘇檀下意識轉頭,正撞進張大人的視線里。
那老頭穿著醬色團花直裰,手里轉著胡桃,面上堆笑作揖:“蘇姑娘好本事,連裴世子都肯合作?!?
她福身回禮,聽心卻捕捉到張大人的心聲:“裴老匹夫借商隊運軍絨,繞開兵部的賬冊,皇上最近正查北境軍資......”
蘇檀心頭劇震。
北境軍資?
難怪裴硯要選她的商隊——她這庶女的布行,正好做層遮羞布!
“張大人謬贊了。”
她笑得愈發溫和,
“不過是混口飯吃。”
張大人捻著胡子走了,蘇檀卻站在原地,掌心的清單被冷汗浸透。
原來裴硯的“合作“不只是護她,更是借她的商道做局?
暮色漫進西院時,蘇檀翻著染坊的賬本,指尖在“青磚“那欄重重畫了道線。
王嬤嬤端著參湯進來,銅盆撞在門框上發出悶響:“姑娘,陳記米行的陳老爺遞了拜帖,說想談談糧道合營?!?
“請他去松風閣?!?
蘇檀合上賬本,“記得讓小桃在門外守著?!?
松風閣的雕花窗欞漏進晚風,陳老爺摸著八字胡直嘆氣:“如今這商道,全被顧、林兩家卡著脖子。
蘇姑娘若肯帶陳某一把......”
他的心聲卻清晰得刺耳:
“顧家用糧道卡我半年,若能借蘇檀的勢壓回去,回頭再把她踢開便是?!?
蘇檀垂眼抿茶,瓷杯沿抵著唇:
“陳老爺的難處,我何嘗不知?
這樣,下月新糧入市,我分你三成份額......”
“好!”陳老爺拍案,喜色剛爬上臉,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蘇檀耳中炸開聲低語:“她見了陳胖子,記清時辰?!?
她手一抖,茶盞險些落地。
被監視了?
打發走陳老爺,蘇檀繞著西院走了三圈。
墻角的臘梅樹后,她聽見兩個下人的心聲:“今晚戌時三刻,去染坊后巷蹲守。”
“可那是蘇姑娘的產業......”
“蘇二姑娘說了,出了事算她的!”
蘇檀攥緊袖口,指甲刺進肉里。蘇瑤?
回到屋中,王嬤嬤正往炭盆里添炭,火星噼啪炸響:“姑娘,方才我去廚房拿參湯,聽見劉媽媽跟周管事說......”
她聲音發顫,“蘇二姑娘找了平遠伯府的表少爺,說要在染坊的染缸里下巴豆粉,壞咱們的布......”
蘇檀猛地抬頭,燭火在眼中晃成一片。
巴豆粉入染缸,布會發脆易裂,染坊剛接的三十匹貢布若出問題,她這“算無遺策”的名頭就徹底砸了。
“嬤嬤,去把小桃叫來?!彼鲂渲心欠饺痉幻胤?,指腹撫過“蘇檀“兩個小字,“再讓人把西院的狗都放出來。”
王嬤嬤應了一聲要走,又回頭:“姑娘,可要找裴世子......”
“不用?!?
蘇檀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聲音輕得像嘆息,
“有些局,得自己破。”
月光爬上屋檐時,她翻出生母留下的舊賬本。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塊碎玉——與裴硯腰間那方玉牌,紋路竟能嚴絲合縫。
蘇檀指尖發顫,將碎玉按在胸口。
原來,她與裴硯的糾纏,早在生母那輩就埋下了線。
院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咚——”的一聲,驚起幾宿鴉。
蘇檀望著炭盆里跳動的火苗,眼底漸漸浮起冷光——蘇瑤要從外動手,她便先清內鬼。
侯府里那些替蘇瑤傳話的眼線,也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