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直觀的數字對比讓村民們議論紛紛。在這個貧困的村莊，大多數家庭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銅板，十文錢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可是...“一個村民猶豫道，“豆腐放不久，做多了賣不掉怎么辦？“

“問得好。“林晚煙贊許地點頭，“所以我們不能只做普通豆腐，要做特色產品。“

她取出昨天做好的幾樣豆制品——香辣豆腐干、五香豆腐泡、醬鹵豆腐...每一樣都色香味俱全。村民們輪流品嘗，個個贊不絕口。

“天爺啊！這真是豆腐？“張嫂咬了一口香辣豆腐干，眼淚突然奪眶而出，“這、這味道...我活了三十多年，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

“張嫂，怎么了？“林晚煙關切地問。

“沒、沒什么...“張嫂抹著眼淚，“就是想著，要是早點會這手藝，我家那口子也許不會...“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旁邊的王嬸低聲解釋：“她男人去年病重，沒錢買藥，硬扛著，結果...“

林晚煙心頭一緊。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古代農村，一場小病就能奪走一條生命。而貧窮，往往是最大的兇手。

“張嫂，從今天起，我教你做豆腐。“她握住張嫂粗糙的手，“以后日子會好起來的。“

張嫂淚如雨下，緊緊抓住林晚煙的手：“林姑娘，你、你就是活菩薩啊！“

“這豆腐能嫁人！“另一個村婦突然喊道，“我閨女要是會做這個，保準能找個好婆家！“

這話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氣氛頓時輕松了許多。林晚煙趁機宣布：“想學的都可以來，我不收錢，只有一個條件——學會后要教給其他人。“

這個決定讓村民們又驚又喜。在這個手藝通常秘而不宣的時代，林晚煙的做法堪稱離經叛道。但正是這種無私，讓她迅速贏得了村民的信任和愛戴。

豆腐成型后，林晚煙切成小塊分給大家品嘗。細膩滑嫩的口感和濃郁的豆香徹底征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連一向矜持的李員外都連吃了三塊，贊不絕口。

“林丫頭，你這手藝，縣城里的酒樓都比不上。“李員外捋著胡子說，“要是能批量生產，肯定不愁銷路。“

“我也是這么想的。“林晚煙點點頭，“如果村里能組織起來，統一生產銷售，形成規模效應，利潤會更可觀。“

“規模效應？“李員外疑惑地重復這個陌生詞匯。

林晚煙意識到自己又用了現代術語，連忙解釋：“就是大家一起做，量大了成本就低，還能賣到更遠的地方。“

“有道理。“李員外若有所思，“這事得好好合計合計。“

展示結束后，不少村民留下來請教細節。林晚煙耐心解答，直到太陽西斜才得以休息。她收拾好工具，正準備離開，突然發現沈硯之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拿著個小本子，似乎在記錄什么。

“沈先生也對豆腐感興趣？“她走過去問道。

沈硯之合上本子，神色如常：“技藝傳承，值得記錄。“

林晚煙好奇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本子，隱約看到上面畫著詳細的流程圖和配料比例。這個書生，表面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實際上卻在偷偷學習她的技術。

“想要配方可以直接問我。“她忍不住調侃。

沈硯之耳根微紅，但表情依然平靜：“學術研究而已。“

“是嗎？“林晚煙眨眨眼，“那沈大學者研究出什么結論了？“

“你的方法...很特別。“沈硯之斟酌著詞句，“與《齊民要術》中記載的豆腐制法有諸多不同，尤其是點漿和壓制的部分。“

林晚煙心頭一跳。《齊民要術》是中國古代著名的農業技術專著，沒想到沈硯之連這個都研究過。她必須小心應對，避免暴露太多現代知識。

“家傳秘方。“她又搬出這個萬能借口，“我爹改良過的。“

沈硯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追問。兩人并肩走出院子，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渠道試水成功了，接下來有什么計劃？“沈硯之突然問道。

“土壤改良和作物輪作。“林晚煙不假思索地回答，“清河村的土地貧瘠主要是缺乏有機質和長期單一種植導致的。我準備教村民堆肥和綠肥技術，同時引入豆科作物改良土壤。“

沈硯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懂農書？“

“略知一二。“林晚煙謙虛地說，隨即轉移話題，“對了，上游水閘那個凹槽，你有什么發現嗎？“

沈硯之的腳步微微一頓：“像是被利器故意破壞的。年代很久了，至少二三十年。“

“誰會做這種事？“林晚煙不解地問。

“不好說。“沈硯之語氣平淡，但眼神變得深邃，“不過...趙家在清河村發跡，也就是這二三十年的事。“

這個暗示讓林晚煙倒吸一口冷氣。如果真是趙家祖輩故意破壞水利，那目的不言而喻——控制水源就等于控制了整個村莊。

“這只是猜測。“沈硯之低聲提醒，“沒有證據。“

林晚煙點點頭，但心中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來到岔路口。

“我回學堂了。“沈硯之微微頷首，“你...小心趙半山。“

“我會的。“林晚煙目送他離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個看似冷淡的書生，其實比誰都在意村里的情況。

回到自己的茅草屋，林晚煙點亮油燈，開始整理今天的收獲。豆腐展示大獲成功，已經有十幾戶村民表示想學習。如果組織得當，清河村很快就能建立起一個小型豆制品產業。

她從床下取出一個小木箱，里面裝著這幾天賺的錢和記錄的賬本。數了數，共有三百多文錢，雖然距離徹底擺脫趙半山的威脅還差得遠，但已經是個不錯的開始。

正當她盤算著下一步計劃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姐姐！林姐姐！“小豆子的聲音帶著哭腔。

林晚煙趕緊開門，小男孩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臉上滿是淚痕：“不好了！有人把渠道破壞了！“

“什么？“林晚煙大驚，“帶我去看看！“

她隨手抓起一根木棍當武器，跟著小豆子向村外跑去。月光下，原本暢通的渠道中間有一段被填平了，周圍的工具也不翼而飛。

“誰干的？“林晚煙憤怒地問。

“不知道。“小豆子抽泣著，“我晚上來檢查，就發現這樣了...林姐姐，我們的心血...“

林晚煙蹲下身檢查破壞情況。泥土是新鮮的，顯然剛被人為填埋不久。工具被偷，渠道被毀——這絕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破壞。

“趙半山...“她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個名字。

“要告訴李爺爺嗎？“小豆子問。

林晚煙搖搖頭：“沒有證據，指認不了人。“她站起身，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別怕，我們明天再挖開就是了。“

“可是...他們要是天天來破壞怎么辦？“

這個問題讓林晚煙沉默了。確實，如果趙半山鐵了心要阻撓，光靠防御是防不住的。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先回去休息吧。“她摸摸小豆子的頭，“明天再說。“

送走小豆子，林晚煙卻沒有回家。她站在被破壞的渠段旁，思考對策。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沈硯之？“她驚訝地叫道。

月光下，沈硯之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扛著鐵鍬，顯然也是聽說了渠道被毀的消息趕來的。

“果然如此。“他看著被填埋的渠道，語氣冰冷。

“你怎么知道的？“林晚煙好奇地問。

“小豆子先去找的我。“沈硯之放下燈籠，開始挖土，“他說你讓他先回家，自己留下處理。“

這個細節讓林晚煙心頭一暖。小豆子雖然年紀小，卻很有心，知道去找沈硯之幫忙。

“我們一起。“她拿起另一把鐵鍬，和沈硯之并肩挖起來。

月光如水，灑在兩人身上。鐵鍬挖土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林晚煙不時偷瞄身旁的沈硯之——在月光下，他清俊的側臉顯得格外立體，專注工作的樣子透著一種沉穩的力量感。

“為什么幫我？“她突然問道。

沈硯之手上的動作不停：“為民謀利，君子所為。“

“只是這樣？“

“還有...“沈硯之頓了頓，“看不慣有人欺凌弱小。“

林晚煙輕笑出聲：“我現在可是村里的'活菩薩'，哪還弱小？“

“在趙半山眼里，你依然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沈硯之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嚴肅，“小心些，他比你想的更危險。“

這個警告讓林晚煙心頭一凜。確實，她這兩天的順風順水讓自己有些大意了。趙半山在村里經營多年，勢力根深蒂固，絕不會輕易放棄控制權。

兩人默契地工作著，很快就把被填埋的渠道重新挖通。沈硯之還檢查了上下游，確保沒有其他破壞點。

“工具找不回來了。“他遺憾地說，“明天得重新置辦。“

“沒關系，重要的是渠道沒事。“林晚煙擦了擦額頭的汗，“不過...這樣被動防守不是辦法。“

沈硯之點點頭：“我有個想法。“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在燈籠下展開。林晚煙湊近一看，是一幅精細的水系圖，標注了清河村周邊的所有水源和地形。

“這是...“

“縣志館的副本。“沈硯之指著圖上一處，“這里有個廢棄的磨坊，距離村子兩里地。如果把它改造成豆腐作坊，集中生產，既方便管理，又能避免趙半山的干擾。“

林晚煙眼前一亮：“好主意！但改造需要資金...“

“李員外已經同意了資助。“沈硯之平靜地拋出一個重磅消息，“他今天找過我，對你的計劃很感興趣。“

林晚煙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時候...?“

“你教大家做豆腐的時候。“沈硯之的嘴角微微上揚，“學術研究之余，順便談了談實務。“

這個回答讓林晚煙哭笑不得。這個書生，表面上一本正經，背地里卻做了這么多事。她突然意識到，沈硯之可能是她在清河村最可靠的盟友。

“謝謝。“她真誠地說。

沈硯之收起圖紙，輕聲道：“回去吧，天晚了。“

兩人并肩走回村子，月光將他們的影子交織在一起。路過岔路口時，沈硯之突然停下腳步：“明天我去縣城一趟，有些書要還。“

“需要多久？“

“一天足矣。“沈硯之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么，最終還是開口道，“...我不在時，小心些。“

林晚煙點點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這個清冷的書生，似乎比她想象的更關心自己。

回到茅草屋，林晚煙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的種種。豆腐展示的成功，村民們的熱情，渠道被破壞的憤怒，還有...沈硯之的暗中相助。

這個看似平靜的村莊，暗流涌動。而她，已經不知不覺站在了漩渦中心。

窗外，月光如水。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添夜的寂靜。林晚煙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清水流淌進干涸農田的景象，還有沈硯之那雙在月光下格外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