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3章 · 驗田風(fēng)起眾志燃,魂契重立豐倉志

清晨的神農(nóng)村,一縷初陽還未穿透山頭的霧靄,豐倉后院的晨鐘便響了三下。

“驗田日,起倉炊,眾田共啟魂契錄。”

倉前豎起的告示木牌被水汽浸濕一角,但那四行黑字卻在晨光下愈發(fā)醒目:

本日啟驗四處試田:西壟、南洼、柳岸、舊溝;

所試田主須攜“田票”、“倉契”與“收成樣本”赴倉堂備案;

凡本村民眾可圍觀試驗,聽倉頭評等,授下一季田契;

所評結(jié)果將在明日于倉前石碑上刻錄,永為憑據(jù)。

林晚煙站在豐倉門前,穿著她那件舊布長衫,袖口縫了新補丁,腳下是她親手砌的青磚地面,煙火氣混著露氣,像是老村的魂,重開了眼。

她一只手提著筆錄冊,一只手握著昨日剛磨好的魂契印章,背后則是兩排整齊立著的“田主代表”——

趙杏兒站在最左,頂著一腦袋新染的豆腐灰印子,沖她咧嘴笑。

“今日誰來驗我田,我先請他吃咸豆花!”

“咸你個頭!”小喜子正蹲在倉角翻賬本,聞言跳起來:“你田里那一堆綠豆苗昨天被鵝啃光了!”

“鵝也有眼光!”趙杏兒一點也不慌,“能啃我田,那說明我地好!”

人群中爆出一陣笑聲,緊接著幾個田主也打趣起來:

“我家那片南洼昨天還冒煙了呢,說不定魂氣更旺!”

“魂你個大頭鬼,是你兒子放炮嚇蛇嚇錯了地方!”

眾人笑作一團,場上卻沒有混亂。

這一批試田主,已不再是幾個月前賭命的“瘋田人”——他們此刻是神農(nóng)倉的開荒功臣,也是下一輪田契的參與者、評定者、監(jiān)督者。

他們,是最早把腳泡進泥里的人,如今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整座村子一個交代。

林晚煙站上倉前的木臺,微微抬手,笑容里藏著一絲認(rèn)真:

“諸位。”

“今日為第一輪田驗日,倉堂將以產(chǎn)量、水利、耕作方式三項作考,分甲乙丙三等錄檔。”

“田主自陳田況,旁人得實評實證。”

“凡夾帶虛假、篡改數(shù)據(jù)者——”

她頓了頓,望向沈硯之。

后者從人群中慢慢踱出,手執(zhí)一紙淡青文卷,神色如冰雪初霽。

“——倉堂將立文封田,三季不得入契。”

全場瞬間安靜。

連毛球都不敢叫,只蹲在倉門下,吐舌喘氣。

“咳咳。”趙杏兒扯著嗓子道:“那……先從我田驗起!”

她將一小竹筐往前一舉,里頭裝的是昨夜收的頭茬豆苗,尚有露珠未干,香氣隨風(fēng)逸散。

“我這片西壟地,春初翻三次,播種后施糞三輪,雨季加溝排水一次,收成可作黃豆九斤三兩,另副豆葉三擔(dān)做飼。”

“證人在此——”

她一指站在邊上的豆包和小喜子:“他們兩位每日來偷吃,不信你問他們啃得香不香!”

豆包一臉正經(jīng):“特別香!我啃得時候差點把地給舔了!”

“我舔過!”小喜子補刀。

眾人哄笑。

林晚煙忍笑,正色問道:“施肥有據(jù)否?水渠記在誰的引水冊上?”

“我那天偷了你家兩壇子糞來拌的……不對,是趙狗子家那壇!”趙杏兒一拍額頭,“有記錄的!小喜子你不是那天還拿了我的糞票回去報賬了么?”

小喜子從背后拿出一小竹冊,咚地翻開:“四月十八,趙杏兒引渠北溝,換糞票兩張;四月二十一翻土,五月初三拔草;五月十八灌水;五月廿九豆熟……”

沈硯之接過竹冊,翻閱幾頁后點頭:

“流程齊全,若所報重量屬實,可入甲。”

林晚煙轉(zhuǎn)頭看向趙杏兒:“愿受眾人入田查驗否?”

“查!”趙杏兒一甩袖子,“今兒就是把我那地翻個底朝天也無所謂!”

眾人齊聲應(yīng):“走!”

**

西壟地頭,豆香撲鼻。

人群剛踏進田壟,一只土雞“咯咯咯”地從苗叢里竄出,毛色鮮亮,腳下拽著一節(jié)豆藤。

“……啃成這樣,你還想得甲?”后排有人憋笑。

趙杏兒大怒:“這是我家雞!我養(yǎng)的!不算野損!”

豆包認(rèn)真道:“但它啃了不止你家的……”

“你怎么知道?”

“我給它畫了爪子,今天一看,好幾壟有腳印……”

趙杏兒:“???”

沈硯之清清嗓:“此類情況可錄為輕等雜損,不影響等階定檔。”

一群人當(dāng)場就在地頭驗起豆葉、掂起秤、記賬上冊。

趙杏兒雙手叉腰:“我就說嘛!豐倉開了,我家這點豆也值錢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林晚煙,眼中帶著掩不住的光:

“晚煙,你給了我們個能說‘值錢’的機會。”

林晚煙卻笑得淡:“是你們自己爭來的。”

“我不過是把田還給了你們。”

驗完西壟田,眾人轉(zhuǎn)場南洼。

這一處地勢低洼,曾被水泡多年,如今是試田中最“難啃”的一塊。田主是村里的老鰥頭——石滿柱,六十開外,駝著背,說話時眼里總帶些試探。

“……這片地,我一個人挖的,鋤了整整四個月。種的是玉米和山藥,玉米桿硬,山藥根淺,好收。”

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一個粗布包裹,解開,是一小捆山藥和幾穗玉米,皮青粒黃,略帶焦色。

“今早剛拔的,你們嘗嘗。”

豆包搶著接過,拎著山藥就啃,結(jié)果差點被噎著,還是沈硯之遞了口水才緩過來。

“這山藥是干的。”

“我晾過,不然不好放。”石滿柱微微一笑,“咱家沒倉,放不了久,就想著曬干了能換點豆子回來。”

“你這份心,可比田還沉。”林晚煙收起山藥,鄭重地把那捆干貨放進記錄箱,“我來前查過你的糞票換糧單,你今年只領(lǐng)了兩袋谷,算下來每日飯不足三碗。”

“你是省飯養(yǎng)地。”

“這地能出山藥,是你咬著牙熬出來的。”

石滿柱頓了頓,眼眶突然紅了:

“晚煙……這幾十年,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種地,也能叫一份‘功’。”

林晚煙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你這叫魂在地里,田才不死。”

眾人肅然,連笑話精趙杏兒都沒接茬,只悄悄撕下一張“甲”字貼,黏在了石老頭的肩頭。

“小心點,這標(biāo)簽值錢。”

石滿柱樂呵呵地笑了,一張老臉皺成了風(fēng)干橘皮。

**

驗田隊伍轉(zhuǎn)向柳岸田。

那是三娃家,田主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叫趙小春,寡言,但田記記錄極細(xì)。

她做的是“同田對比法”——一塊地施糞,一塊不施;一塊用淺鋤,一塊翻深土;一個只種一季豆,另一個復(fù)種黃芪。

“我只想知道,哪種方法最不容易死苗。”

她說得很輕,卻一下子讓林晚煙怔住了。

這種嘗試法,不是尋常村婦會做的。

這是一種“農(nóng)業(yè)實驗”的雛形。

沈硯之也微蹙眉,低聲問:“這是誰教她的?”

“我。”人群中,一個身影低聲出列,是溫三娘。

她攏著袖子,聲音里帶點尷尬:“我……看她種田太認(rèn)真,前些日子就借了幾本你那邊的‘泥田札記’給她看。”

“我以為她會看不懂,結(jié)果……”

“她還真做出來了。”

林晚煙望向趙小春,那少女正低著頭,手里還拽著一根卷得發(fā)皺的草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每一次灌水、苗情和溫度變化。

字不算好看,卻比很多秀才寫得還細(xì)致。

“她是能學(xué)的。”林晚煙輕聲說。

“再過幾年,說不定她能帶一批‘田學(xué)女官’出來。”

沈硯之靜了一下:“你想讓神農(nóng)倉,有自己的學(xué)田司?”

林晚煙道:“有田魂,自該有田學(xué)。”

“田魂是信。”

“田學(xué),是傳。”

她眼中發(fā)亮,像拂曉的水光,不耀,卻熠熠。

**

驗田最后一處,是舊溝。

那是整村最破的地,原是多年前的灌溝,年年水患,已被廢棄七年。

如今卻被三戶人家聯(lián)手開成了“共田”。

趙老漢、李寡婦、王鐵匠三人合種,每人負(fù)責(zé)一段,他們輪種玉米、紅薯和小麥,還分工修渠、建灶、記賬。

“我們仨約好,一人一灶,一人一鋤,一人一記賬。”李寡婦笑得露出兩顆金牙,“今年別說,還真不虧!”

“我家那口子死了十年,我第一次跟人種地種得這么爽快!”

趙老漢背著手,像模像樣地舉了塊干土:“我們要跟你上報——共田制,可不可列一等?”

“倉有合票一類,照你們?nèi)疫@模式,也可走‘共魂契’,設(shè)一‘三戶共田條’。”

“誰違了規(guī),合約作廢,但其余人仍可續(xù)簽。”

“只要你們不互害,豐倉不怕共契。”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連王鐵匠都咧著嘴:“這么說,我還能跟寡婦再合一季?”

“看寡婦愿不愿意。”林晚煙笑,“你合人家的,不光是鋤頭,還有賬本。”

全場哄笑。

人群中有眼尖的立刻吼:“這王鐵匠怕不是要當(dāng)倉外第一對‘共魂夫妻’!”

“成啊!先來祭田,再來立契,咱們神農(nóng)倉,魂都得走賬!”

“走賬才是真!”

林晚煙望著眼前這一片地,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

那不是她一個人帶來的。

是整座村子、整群人,靠著信、靠著愿意記賬、講理、守約的心,一點點拼回來的魂。

**

傍晚時分,四塊試田驗畢。

沈硯之執(zhí)筆記下本次“豐倉甲等地”四處,林晚煙將“魂契印”鄭重蓋上。

她親手刻的那塊木印,柄上雕著三字:

“豐·魂·信”

趙杏兒第一個上前,雙手抱起那方甲印,抱得緊緊的。

“我知道你們都還不信我們能一直好下去。”

“但你們記住,從今日起——”

“我們有了能寫上名字的地,有了能當(dāng)眾記賬的田,有了能蓋章評等的倉。”

“誰再敢說我們神農(nóng)村瘋了,我們就把這魂契砸他臉上!”

眾人一愣,繼而爆笑。

“杏兒說得對!我們瘋過,但瘋得值!”

“這地咱們種,咱們記,咱們簽!”

“有魂的田,就不是死地!”

最后一排的溫三娘悄悄擦了把眼角。

沈硯之看著她,輕聲道:“你還不信?”

她低頭道:“信。”

“只是怕。”

“怕倉變了樣,怕地又被搶回去,怕……魂丟了。”

沈硯之嘆息一聲。

“若魂真丟了,我們便一頁頁找回,一條條立下。”

“怕丟魂的人,才最有魂。”

夜幕降臨,倉前高掛燈籠,一塊嶄新的“豐田甲榜”石碑被立于倉前,魂契印章赫然在上,八家田主的名皆榜于上列。

一張張寫著姓名的契書,靜靜懸在倉堂門楣。

眾人不再是無名種地的泥腿子,他們,是寫下自己魂的人,是名正言順的“契戶”——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農(nóng)田魂制”。

作者努力碼字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得荣县| 长沙市| 阿克| 滨州市| 黄陵县| 安泽县| 芜湖县| 会同县| 阳江市| 寻乌县| 红原县| 宁明县| 宜良县| 乃东县| 周至县| 高雄县| 泸水县| 鹰潭市| 哈巴河县| 西青区| 定边县| 昭通市| 左权县| 神木县| 炎陵县| 凉山| 卢氏县| 镇雄县| 丹江口市| 江阴市| 昌图县| 获嘉县| 桂平市| 策勒县| 普兰县| 刚察县| 东源县| 丰镇市| 乐山市| 偃师市| 五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