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煙心中一動，盛了滿滿一碗豆花，又拿了兩塊芝麻米糕，穿過人群走到沈硯之面前。

“沈公子嘗嘗？“她將食物遞過去，臉上帶著友善的微笑。

沈硯之明顯愣了一下，眉頭微蹙：“你認識我？“

“王嬸昨天提起過。“林晚煙面不改色，“說你是村里最有學問的人。“

沈硯之的目光在食物和林晚煙之間游移，最終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只是路過。“

“怕我下毒？“林晚煙挑眉，故意激他。

書生的嘴角微微抽動，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姑娘慎言。“

“那為什么不嘗嘗？“林晚煙不退反進，“還是說讀書人看不起我們鄉下人的粗茶淡飯？“

周圍幾個村民聽到這話，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沈硯之的臉色變了變，終于接過碗筷，小心地嘗了一口豆花。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林晚煙暗自得意。她看得出沈硯之在極力維持平靜，但微微睜大的眼睛和停頓的咀嚼動作出賣了他的驚訝。

“如何？“她故意問道。

沈硯之慢慢咽下豆花，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尚可。“

“只是尚可？“林晚煙夸張地嘆了口氣，“看來沈公子的口味很挑剔啊。“

沈硯之沒有接話，而是又舀了一勺豆花送入口中，這次細細品味。吃完后，他放下碗，從袖中取出兩文錢遞給林晚煙。

“不必了，算我請你的。“林晚煙擺擺手。

“無功不受祿。“沈硯之堅持將錢放在一旁的木板上，轉身欲走。

“等等。“林晚煙拿起那兩塊芝麻米糕追上去，“這個也嘗嘗？“

沈硯之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他咬了一小口米糕，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這個'尚可'嗎？“林晚煙笑瞇瞇地問。

沈硯之看了她一眼，突然問道：“這些做法，你從何處學來？“

“家傳秘方。“林晚煙眨眨眼，信口胡謅。

“是嗎？“沈硯之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質疑，“林老伯生前最愛吃的是咸菜就饃，從不見他鉆研這些精細吃食。“

林晚煙心頭一跳。這書生竟然認識原主的父親？而且記憶如此清晰？

“人總會變的。“她迅速調整表情，“我爹去世后，我總得學些謀生的本事。“

沈硯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他吃完米糕，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突然說道：“趙半山不是好相與的，你小心些。“

說完，不等林晚煙回應，他便轉身離去，青衫背影很快消失在村道拐角。

林晚煙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暗自警惕。這個沈硯之觀察力敏銳，似乎對村里的事了如指掌，以后在他面前得更加小心才行。

回到攤位前，食物已經賣得差不多了。林晚煙數了數收入，竟然有一百多文錢，比昨天多了三倍不止。

“林丫頭，你可真行！“王嬸樂呵呵地幫她收拾，“照這個勢頭，三天湊夠五兩銀子也不是沒可能。“

林晚煙笑笑沒說話。她知道光靠賣小吃很難在短時間內湊齊那么多錢，必須想其他辦法。但眼下，至少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

“王嬸，這些給您。“她數出三十文錢遞給王嬸，“算是材料和場地的費用。“

王嬸連連擺手：“用不了這么多！材料頂多值十五文。“

“剩下的算是謝禮。“林晚煙堅持道，“要不是您幫忙，我也做不起來。“

王嬸這才收下，臉上笑開了花：“你這丫頭，突然這么懂事了。對了，明天還做嗎？“

“做，不過得換個花樣。“林晚煙想了想，“我想試試肉餡餅和酸辣湯。“

“肉？“王嬸瞪大眼睛，“那可金貴了，得去鎮上買。“

“我下午就去。“林晚煙已經打定主意。要想賣出高價，必須上些硬貨。普通村民消費能力有限，但村里還有幾戶家境不錯的人家，比如...張大夫家。

收拾完攤位，林晚煙向王嬸打聽了去鎮上的路，便出發采購。清河村到青石鎮大約五里路，步行要半個多時辰。路上，她仔細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賣小吃雖然能賺些錢，但要徹底改變處境，必須從根本入手——種地。作為農學院高材生，她有信心讓這片貧瘠的土地高產。但首先需要解決水源問題，然后是土壤改良...

“林姑娘。“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林晚煙回頭，發現沈硯之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此刻正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

“沈公子？“她有些意外，“你也去鎮上？“

沈硯之點點頭，卻沒有要走在一起的意思，只是保持著距離跟在她身后。林晚煙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段，她突然明白了——沈硯之是在暗中護送她。從清河村到青石鎮的路雖然不算偏僻，但一個年輕女子獨自出行確實不太安全。這書生表面冷淡，倒是有副熱心腸。

想到這里，林晚煙故意放慢腳步，等沈硯之走近后開口道：“沈公子在縣學讀書？“

沈硯之略顯尷尬，但還是答道：“嗯。“

“學的是什么？“

“經史子集，皆有涉獵。“

“那會記賬算數嗎？“

“...會。“

林晚煙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正好需要人幫忙算筆賬，沈公子可否指點一二？“

沈硯之疑惑地看著她：“什么賬？“

“生意賬。“林晚煙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她今早用草紙粗糙裝訂的，“我想記錄每天的收入支出，但不太懂怎么分類計算。“

這當然是借口。作為現代大學生，簡單的記賬難不倒她。但她需要接近沈硯之，了解更多關于這個村莊和原主的信息。

沈硯之接過本子翻了翻，眉頭微蹙：“你寫的這是什么字？“

林晚煙心里“咯噔“一下。她忘了自己用的是簡體字，和古代的繁體字差別很大。

“呃...我自己瞎編的速記法。“她急忙解釋，“小時候沒正經上過學，認的字不多，就自己琢磨了些符號。“

沈硯之將信將疑，但還是指著其中一頁說：“入出要分列，項款需明細。比如這里...“

他詳細講解了古代記賬的方法，林晚煙假裝認真地記著，時不時提出幾個問題。兩人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覺間已經能看到鎮子的輪廓。

青石鎮比林晚煙想象的要繁華些。青石板鋪就的主街上店鋪林立，行人往來不絕。沈硯之在鎮口停下腳步。

“我還有事，就此別過。“他微微頷首，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林晚煙從包袱里取出一個油紙包，“這是特意給你留的芝麻米糕，路上吃吧。“

沈硯之看著油紙包，神色復雜：“為何對我如此...殷勤？“

林晚煙歪頭想了想，突然笑道：“因為你是個講義氣的臭美客啊。“

“什么？“沈硯之一愣，顯然沒聽懂這個現代詞匯。

“就是說——“林晚煙將油紙包塞進他手里，“表面裝得清高冷淡，其實心腸挺熱。明明可以不管我，卻一路暗中護送。這樣的人，值得交個朋友。“

沈硯之耳根微微發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他張了張嘴想反駁，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胡言亂語。“

說完，他轉身離去，但林晚煙注意到，那包米糕被他小心地收進了袖中。

看著書生遠去的背影，林晚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沈硯之，比她想象的有趣多了。

在鎮上，林晚煙先去了肉鋪。豬肉價格比她預計的貴不少，一斤要二十文錢。她咬咬牙買了半斤肥瘦相間的，又花五文錢買了根大骨頭用來熬湯。

接下來是調料。她找到一家雜貨鋪，買了些醋、胡椒和干辣椒。這些東西在古代都屬于貴重品，小小一包就花了她三十文錢。最后，她又在糧店補充了些面粉和芝麻。

采購完畢，林晚煙的錢袋已經癟了下去。但她相信這些投資會帶來更大的回報。回去的路上，她特意繞道去看了看那條干涸的河道。

河道距離村子約一里地，寬約兩丈，如今只剩下一道淺淺的凹槽，里面長滿了雜草。林晚煙蹲下身，挖了一把河床的泥土查看。土質濕潤，說明地下水位并不低。如果能挖通這條河道，引水灌溉村里的田地...

“在這兒做什么？“

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林晚煙猛地轉身，發現是趙半山的一個跟班——昨天差點被她躲進糞坑的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伙。

“隨便看看。“林晚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那跟班瞇起三角眼，不懷好意地笑道：“趙爺讓我來看看你在搞什么名堂。聽說你今天又賣了不少吃食？“

“怎么，趙爺連這個也要管？“林晚煙冷笑。

“管不管的，得看趙爺心情。“跟班陰陽怪氣地說，“不過趙爺讓我提醒你，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五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林晚煙懶得理他，拎起包袱就往回走。那跟班卻不依不饒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叨叨：“別以為會做幾個小吃就能翻身。趙爺說了，要是還不上錢，就把你賣到縣城的百花樓去。那兒的老鴇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林晚煙猛地停住腳步，轉身直視對方：“告訴趙半山，錢我會一分不少地還上。但要是他再派人跟蹤我...“她晃了晃手中的小刀，“我不介意讓某些人嘗嘗'仙家秘法'的厲害。“

陽光下，小刀閃著寒光。那跟班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后退兩步：“你、你等著！“說完，轉身一溜煙跑了。

林晚煙長舒一口氣，收起小刀。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趙半山在村里的勢力根深蒂固，而她才剛起步。必須在明天之前想出辦法，否則...

回到村里，林晚煙直接去了王嬸家，開始準備明天的食材。豬肉剁成餡，加入蔥花和調料攪拌；大骨頭焯水后放入鍋中慢燉；面粉和成面團醒發...

忙碌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王嬸點起油燈，好奇地看著林晚煙忙活：“你這又是要做什么新奇玩意兒？“

“肉餡餅和骨頭湯。“林晚煙擦了擦汗，“明天早點出攤，趕在早飯時候賣。“

“那肯定搶手。“王嬸笑道，“村里人早飯多是稀粥咸菜，哪吃過這么講究的。“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林晚煙抬頭看去，意外地發現沈硯之站在院門口，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沈公子？“她驚訝地迎上去。

沈硯之略顯尷尬地遞過一個布包：“你的記賬本，我...補充了一些內容。“